甘露殿内，陷入了许久的寂静。
太子的话，震的在场的人说不出话。
张阿难率先回过神来，想要出来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他刚踏出脚步，就感觉到旁边投来一道凌厉的目光。
转头望去，只见程俊直勾勾盯视着他。
张阿难犹豫再三，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掌。
而此时，李世民也反应过来，猛地一拍龙书案，瞪视着太子，怒气冲冲道：
“承乾！你敢这样跟朕说话？”
李承乾昂首不惧道：
“您觉得儿臣做错了，便让儿臣称您为陛下，儿臣听了！”
“现在儿臣觉得陛下做错了，请您称儿臣太子，为什么不行？”
李承乾感受到龙榻御座上的一双虎目投来的怒意，当即站起身，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来到程俊身边，随即对着李世民不忿的说道：
“陛下以前跟儿臣说过，天子，要懂得制衡。”
“儿臣以为，制衡二字，是对群臣的，却没想到，这两个字，是用在儿臣身上的！”
李世民指着他怒声道：“你住口！！”
“儿臣住不了口！”
今天不说，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说。
李承乾情绪激动道：“秦有扶苏，汉有刘据，难道日后的史书中，提及历代太子，要多我这个大唐的李承乾吗？”
“诸王要是赢了这次月考比试，朝臣定会觉得，又有一个人，将宠冠诸王。”
“儿臣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陛下的宠爱，只给他们，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如果陛下觉得我这个太子，当的不称职，你废黜我不就行了？”
“陛下要是觉得开不了这个口，儿臣帮你开！”
李承乾后退几步，作揖到底，声音悲怆道：
“请陛下废黜儿臣这个太子！”
“......”
李世民听着他的话，气的脸色铁青，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瞪向程俊道：
“程俊，你是太子的老师，你就是这样教导太子的？”
程俊正看的津津有味，听到这话，沉吟两秒，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敢问陛下，蜀王殿下名为节流，实为借公报私，有人明知而不过问，此人对还是不对？”
“齐王贩卖盐铁，闹出盐铁官营的乱象，有人不仅不追究其责，反而一再支持，此人对还是不对？”
“铸钱本就是朝廷充盈国库之法，有人将此法，变为梁王充盈国库之法，此人对还是不对？”
“收税坏了法度，有人却说是吏治问题，说这话的人，对还是不对？”
程俊肃然说道：“陛下要臣回答您的问题，臣就得先搞清楚，太子说的对还是不对。”
“如果太子说的不对，那么，综上所述，此人做的这些事，就是对的。”
“陛下觉得此人做得对，臣就有本要参。”
“如果太子说的对，那么，臣教导太子就教导的没有错，陛下让臣回答，臣只能请陛下嘉奖太子。”
“......”
李世民眼中的怒火，瞬间消失不见，眸光都清澈了，差点忘了，这两个人，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
太子这会跳出来指责他，程俊这个当老师的，哪可能会偏向他这个天子。
“朕不要你们说对或者不对，朕找人来评理！”
李世民怒气冲冲说着，你程俊不帮朕打圆场是吧，以为朕没人了？
满朝文武，都向着朕的！
李世民转头说道：“阿难，去把房玄龄和杜如晦叫来！”
“奴婢遵旨。”
张阿难立即领旨，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许久，他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
李世民看了看他背后，发现没人过来，瞪着他道：“让你去叫人，你叫的人呢？”
张阿难解释道：“陛下，杜如晦身体突发不适，去了太医署。”
李世民问道：“房玄龄呢？”
张阿难道：“尚书省的属吏说，房玄龄陪着杜如晦去了太医署。”
李世民骂道：“那你回来作甚，去太医署找！”
张阿难再次解释道：“奴婢去过太医署了，太医署那边说，房玄龄不知怎的，一去太医署，便晕厥了过去，这会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
“......”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惊，属实没有料到自己的左膀右臂，竟然全都进了太医署。
然而，此时他也已经顾不上房玄龄和杜如晦，现在太子还眼巴巴看着他，等着自己废黜他呢。
旁边的程俊，更是在盯着他。
这小子，跟别人不一样，他是没理辩有理，有理追到底。
要是他这会借着看望房玄龄和杜如晦的名义，去太医署，估计程俊能跟着一块去，说他一路。
他一个人说也就罢了，十成他会带着太子。
在程俊的帮忙下，太子得了理，一改往常，说的那叫一个起劲。
李世民还说不得他，一说他，程俊就跳出来。
本想找来两个帮手，结果两个帮手来不了！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没了房玄龄和杜如晦，他立即挑出了新的人选，说道：“去把长孙无忌叫过来！”
张阿难没有动，犹豫着道：“陛下，长孙尚书还在大理寺狱里关着呢。”
“......”
李世民怔然，这才想起来，长孙无忌因为上次的事，替他在牢里蹲着，这会还没有被放出来。
“把温彦博叫来！”
李世民当即换了一个人。
温彦博这个人，他最是放心，因为温彦博一直向着他。
只要他有事，温彦博一定会站出来，替他开脱。
把他请来，最合适不过。
“奴婢遵旨。”
张阿难再次离开，很快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说道：“陛下，御史台说，温彦博有事请休沐了！”
什么时候休沐不好，这个时候休沐......李世民心中一气，找不到人只能另找人选了，说道：“再去叫人，去弘文馆，去国子监！”
“奴婢遵旨。”
张阿难再次离开，许久大喘着气，回到殿内，说道：
“陛下，奴婢去了一趟弘文馆，弘文馆的属吏说，褚亮和欧阳询两位学士，带着弘文馆的人，和孔祭酒一起，去了城外，不知去做什么。”
李世民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帮人是知道程俊入宫，有意躲着不出来，骂道：“反啦！”
朕身边怎么没有一个可用的人了？
这跟有人刺王杀驾，侍卫们全跑了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