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发感受到了很强烈的危机感。


    一旦陛下不再需要他，那么，他跟其他的侍御史没有什么区别。


    其他侍御史，没有顾忌。


    他不一样，他担任侍御史这几年，在朝中得罪了太多人，所以需要得到李世民的恩宠和庇护。


    不然，文武百官的唾沫，能淹死他。


    他在朝中的凶险处境，不是任何一个御史能比的。


    以前有李世民的恩宠和庇护，文官参不动他，武官不敢动他。


    今时非同往日，程俊的出现，让陛下对他的看重，转移到了程俊身上。


    李仁发明白，一旦失去李世民的力挺，他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一趟回来，必须要让文武百官看到他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


    我久不在京，朝中只知程俊，而不知我李仁发，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李仁发的能耐......


    李仁发抿着嘴唇，缓缓松开了袖子中的拳头。


    他决定来一次杀鸡儆猴。


    唯有如此，文武百官才会忌惮他，从而不敢在陛下面前参他。


    虽然回京之后，他没回家，但是入城之时，府中的管家在城门处接他，把他离京这段时间，长安城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李仁发思定，抬头看着李世民，说道：


    “陛下，臣入京城之时，听家中的仆人说，城中有一个人，近两个月来，在闹市妖言惑众，詈天，骂地，讥讽陛下，嘲笑皇后娘娘，此人每次口放妖妄之言时，围观者众多。”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此人是谁？”


    李仁发道：“此人名叫李好德。”


    李世民板着脸说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李好德詈骂天地，天地未诛其人，讥讽朕，朕也可以饶他，但是，他当众嘲笑皇后，朕绝不能轻饶！”


    “李爱卿，你去一趟大理寺，传朕的旨意，将此人拿了，交由大理寺审讯，你在旁监察。”


    李仁发当即起身，拱手领旨道：“臣遵旨。”


    说完，李仁发再次行礼，告退，转身前往大理寺。


    一路上，朝臣们瞧见他，纷纷皱着眉头，刻意的躲开他。


    李仁发早已习惯，神色淡然的朝前走去。


    朝臣们聚在一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议论起来。


    “李仁发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看样子，他已经面过圣了。”


    “他好像是要去大理寺？”


    “唉，有人要遭殃了。”


    群臣又是痛恨又是惋惜的说着。


    来到大理寺，李仁发瞧见长孙无忌黑着脸，穿着紫色官袍，朝着大理寺外走去。


    迎面看到李仁发，长孙无忌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朝前走去。


    李仁发却是站定，问候道：


    “长孙尚书，别来无恙？”


    “忙的你事去。”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中断了本次对话。


    “告辞。”


    李仁发见状，也不热脸贴冷屁股，直接进了大理寺。


    长孙无忌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什么档次，问我别来无恙。


    满朝文武不待见李仁发，他也一样。


    他虽然不满程俊，但是，他更痛恨李仁发。


    程俊向来以理服人，虽说在长孙无忌眼里，程俊的都是歪理。


    但重点不在这个理字，而是动机。


    程俊参人的动机，是为了服人。


    李仁发的动机，却是为了邀宠。


    仅此一点，二人高下立判。


    李仁发不在乎长孙无忌怎么看他，确切来说，他不在乎满朝文武怎么看他。


    他只想着怎么才能获得李世民一人恩宠。


    走入大理寺，李仁发径直来到衙署，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大理寺问事，直接走了过去。


    那名大理寺问事看到他，赶忙行礼道：


    “大理寺问事步敢当，见过李御史。”


    李仁发淡淡问道：


    “孙伏伽何在？”


    步敢当回应道：


    “孙棘卿身体不适，下午回去了。”


    李仁发呵笑了一声，“我前脚回来，他后脚就告病，真是巧了。”


    步敢当解释道：“孙棘卿早朝过后就觉得身体不适，才回去的，他不知道李御史回京的消息。”


    李仁发这才脸色一缓，问道：


    “胡演呢？”


    步敢当说道：“胡少卿也不在。”


    李仁发皱眉问道：“为何他也不在？”


    步敢当解释说道：“今天长孙尚书出狱，李御史有所不知，他们二人有些过节。”


    李仁发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今日大理寺还有谁能主事？”


    话音甫落，一道中年人的沉稳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了？”


    李仁发转身望去，见来人是大理寺丞张蕴古，眸光闪烁了一下。


    他本来想着拿孙伏伽和胡演来儆猴，可惜他们运气好，躲了过去。


    现在来了个张蕴古，李仁发发现，此人更适合用来杀鸡儆猴，说道：


    “你来的正好。”


    “李好德妖言惑众，陛下有旨，即刻捉拿此人，由大理寺审讯。”


    “孙棘卿和胡少卿不在，这个案子，你来办吧。”


    张蕴古没想到自己刚来当职，就碰到了钦案，案子还落到了他的身上，面对陛下的旨意，他不敢大意，当即对着步敢当说道：


    “步问事，你带人去将李好德拿回来。”


    步敢当抱拳道：“诺。”


    等他离开，张蕴古看向李仁发。


    身为朝臣，张蕴古也知道此人在朝中做过的事。


    虽然不喜，但毕竟和李仁发没有过节，何况他是带着钦案而来，躲不开他。


    而且，张蕴古听到李好德三个字，想到了一个人，问道：


    “李御史，这个李好德，是不是相州人？”


    李仁发面色平静道：“你知道此人？”


    张蕴古沉吟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相州人，听说相州刺史李厚德有个胞弟，名叫李好德，想来就是此人。”


    李仁发淡淡说道：“那就更好不过了，你知道此人，你审理此案，最是合适。”


    张蕴古神色犹豫，想说自己是相州人，应该避嫌。


    可是转念一想，眼下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不在，他再推脱，案子没有审理，李仁发恐怕要先参他一本。


    张蕴古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很快，步敢当带着两名大理寺问事，押着一个手脚戴有镣铐的中老年人走了进来。


    张蕴古看着中老年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微微皱眉，属实没想到一州刺史的弟弟，会变成这般模样。


    就在此时，李仁发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寺丞，陛下还在等消息，你赶紧审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