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晓峰刚到唐博祥的洋房院外，就见马晋宁开车进了院子，接上等在洋房门外的唐博雅、立刻离开了这里，关晓峰派一名从来没在瑞昌洋行露过面的特工、骑着自行车追了上去。


    按说此时街上行人已经多了起来，汽车应该开不快，但这名特工却在大街上没有发现马晋宁的车，显然，车开出来没多久就拐到哪条小巷中了，他像没头苍蝇一样的、猛蹬自行车，拐进一条较宽的小巷、朝前面冲去。


    马晋宁将车开到中医巷，傅平凡听到汽车的声音、已经打开了院门，唐博雅拿着马晋宁带来的照相机下车，她径直走进院子，傅平凡给马晋宁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东西他都准备好了，马晋宁点了下头就把车开走了。


    马晋宁来到吉原伎町时，德江大队的大卡车还没到，于是，他先接上佐佐木苍优、一起去接梅津美惠，马晋宁答应让她成为大汖温泉的第一批浴客，她现在与佐佐木的关系也处的挺好。


    梅津三郎上次设套、马晋宁没有上当，但他依旧没有完全信任马晋宁，所以他不再阻止梅津美惠与马晋宁接触，但给了她暗中观察马晋宁言行的任务，她同意了，昨天佐佐木打电话约她今天去泡温泉，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带的东西很多、还有一个大食盒。


    “您没必要这么麻烦的，南云奈香她们今天也过去，在她们的食肆品尝一下她们的手艺，也算是试菜、给她们提提建议。”马晋宁帮着梅津美惠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时说道。


    梅津三郎很亲热的跟佐佐木打了个招呼，马晋宁看着他问道：


    “课长阁下！最近又不是很忙，您也一块去泡泡温泉吧。”


    “就是，一起去吧、叔叔。”梅津美惠充满期待的说道。


    “你们去吧，我等开业以后再去。”梅津三郎答道。


    “司令官和参谋长什么时候回来，温泉还等着司令官阁下回来确定开业日期呢。”马晋宁看似随意的问道，他很奇怪，日军这次军事会议怎么会这么长时间呢？


    “应该快了，华北方面军新任司令官多田骏中将，准备采用新的战术对付八路军，我这几天就在制定配合冬季大扫荡的情报收集计划，要不然真想跟你们一起去泡泡温泉。”梅津三郎得意的笑着说道，他顺手就给马晋宁挖好一个坑。


    梅津三郎这话属于临时起意，只消准备个空档案袋、就能来个守株待兔，不论是谁到他的办公室、窃取那个子虚乌有的《情报收集计划》，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马晋宁。


    “课长阁下辛苦了！”马晋宁恭恭敬敬的给梅津三郎鞠了一个躬，然后接着说道：“要是课长阁下没有其他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佐佐木小姐、美惠，你们玩的开心点儿。”梅津三郎根本不搭理马晋宁，看着两个女人笑着说道。


    “谢谢。”佐佐木淡淡的回复了一句。


    马晋宁他们回到吉原伎町门前，南云奈香他们已经开始上车了，马晋宁拿上早就准备好的香烟，给司机和押车的军曹、每人两盒。


    马晋宁跟南云奈香低声说了几句话，她笑眯眯的给马晋宁鞠了个躬，等其她人和东西都上了车，她带着两名准备做头牌、台柱子的两名年轻日本女人，走到了三台车的驾驶室门前，色眯眯的日军军曹马上下车，将她们分别搀进了驾驶室。


    马晋宁开着轿车在前，后面跟着三台大卡车，浩浩荡荡的朝城外开去。


    关晓峰站在路边，看清了轿车里面的两个女人、都不是唐博雅，他认为马晋宁没有让唐博雅坐到卡车上的胆量，那就是说、唐博雅还在城内，她们这是在搞哪一出？


    关晓峰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先回瑞昌洋行向魏世忠进行汇报了。


    魏世忠不愧是老特工了，他想了一会儿后，给关晓峰分析道：


    马晋宁突然带唐博雅在日侨区待了一整天，很可能是带她熟悉地形，让她今天采取行动，而马晋宁招摇过市的离开泉阳、这是要证明他不在现场，唐博雅现在应该是藏在日侨区的某个地方，伺机采取行动。


    “你马上带人前往日侨区，暗中保护唐少校，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这两个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她被日本人抓了、有她哥哥保她，日本人会不怀疑到洋行？


    你们机警点儿，千万不能让她落在日本人手上。”魏世忠一脸愁容的说道。


    “明白，那属下现在就去安排了。”关晓峰说完就向密室外走去，刚到门口、又被魏世忠叫住了，他打开一个伪装的很好的暗室，取出几把手枪、两盒子弹、六颗手雷，让关晓峰他们人手一把枪，关晓峰用一个箱子将这些武器弹药抱走了。


    中医巷。


    傅平凡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个小泥炉上架着的铁壶已经把水烧开了，他取出来两个自己带来的盖碗茶杯，沏好两碗茶，端起其中一碗、走到佐佐木住的屋前，轻敲屋门、轻声问道：


    “博雅呀，方便么？我给你沏了一碗、你最爱喝的碧潭飘雪茶。”


    “进来吧、舅舅。”唐博雅在屋内答道。


    傅平凡推开屋门，端着茶走进屋，唐博雅不在外间，他将茶碗放在茶几上，冲着卧室方向说了一声、就准备退出去，但被唐博雅叫住了：


    “谢谢舅舅！您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岛田发髻梳的像不像？”


    傅平凡于是朝卧室走去，他从侧面看到自己独自梳理好日式发髻的唐博雅，不由得暗自佩服自己的这个外甥女，她也就昨天才让佐佐木她们帮她梳过一次这种日式发髻，她居然就梳的像模像样了。


    唐博雅梳的是日本江户时代期未婚女子的流行发型、也是见习花魁常梳的发型，傅平凡有钱、经常到游廓“打击女日寇”，所以他对日式发髻很熟悉，他指导唐博雅将岛田发髻的前发、鬓、髻、褒四部分都多少重新整理了一下，帮她重新扎束发带，指导她重新佩戴好簪、钗、步摇。


    “博雅真是聪慧超人呀，就是游廓里的很多日本艺伎，也要靠别人帮她们梳理发髻，你仅仅是昨天梳过一次，就扎束的如此惟妙惟肖，真是常人难及。”傅平凡仔细端详了一下，不由得由衷赞叹道。


    “舅舅，言过其实了，我们出去喝茶吧。”唐博雅要在这个院子里待一整天，所以不着急换穿行动不便的和服。


    “好啊，舅舅也好多年没跟你们兄妹聊过天了。”傅平凡高兴的说道，原本冷傲的外甥女、难得的这么亲切的跟他说话。


    唐博雅对傅平凡的厌恶、之前甚至在马晋宁之上，七七事变爆发后，阎锡山知道日军早晚会入侵山西，开始囤积各种战略物资，可傅平凡居然在这种全民抗日热情高涨的时候，还想着贪墨巨额军费佣金，被平时与他过从甚密的爱国商人举发，因为唐家全力营救、再加上他也没能得逞，所以只是割去军职了事儿。


    但今天傅平凡要陪着唐博雅做的事，让日本人知道了、那绝对是要杀头的，所以唐博雅才会给他一些好颜色，毕竟等会儿还得让他看看她学日本女人走路、举止是否逼真。


    傅平凡也想讨好这个外甥女，说话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而且是主动找话题、与唐博雅说话，两人的共同语言不多，很快就集中到了马晋宁身上。


    傅平凡见唐博雅对马晋宁很感兴趣，他也不怕她会告诉别人，于是，当他把“虎神庙大捷”的真实经过，详详细细告诉唐博雅后，她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停下了“泉阳学步”的脚步。


    “你说的是真的？”唐博雅定了定神、看着傅平凡认真的问道。


    “这种事情，你就是让我编、我也编不出来，况且这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我要不是相信你不会说出去，我怎么会把这种瞒着你哥做的事情，和盘告诉你。”傅平凡一脸严肃的说道。


    “他还做过那些事儿？”唐博雅见傅平凡不像说假话，于是，她干脆坐到了他的对面、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那可就多了去了，我虽然到旅座手下时间不长，但很快就获得了旅座信任，当然不是因为我的这个舅舅身份，而是看我做事缜密、嘴巴比较严，刚才跟你说的事情，你舅妈我都没用告诉她。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有些小事儿说了也没意思，况且旅座也不是所有事儿都让我参与，不少事儿、他都是让七团姬团长去秘密做的。”傅平凡最后神神秘秘的说道。


    “杀死侦缉队和日军的九路军、也是你们的人？”唐博雅刚才听傅平凡说到、解救被抓去做慰安妇的中国女人时，明显没有任何细节、匆匆一句带过，于是追问道。


    “九路军是他们临时起意、转移日本人视线的，他们是七团便衣斥候排。”傅平凡解释道。


    “那这件事儿跟马晋宁没什么关系嘛。”唐博雅端起放凉了的茶碗、抿了一小口后说道。


    “怎么没关系呢？七团也是第三旅的七团！”傅平凡争辩道。


    “你睡日本女人、就是马晋宁睡日本女人，你也是第三旅的！”唐博雅一句话把傅平凡噎的说不出来话了。


    唐博雅起身，继续“泉阳学步”，但她再也无法集中全部精神模仿日本女人的步态、步幅了，她脑子里一直萦绕着一个疑问：


    马晋宁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