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姜灵沐带来的题目也没有讲成。


    斯内普没有再说任何话，但姜灵沐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睛里复杂的情绪。


    有迷茫、挣扎……很明显，他正和自己较劲，天人交战。


    姜灵沐觉得这事儿差不多妥了。


    她伸手点了点写满问题的羊皮纸。


    “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我不会再迁就第二次，犹豫不决并不适合你，斯内普教授。”


    “如果你真的想放弃，那我们可以和平解除协议，虽然像你这么优秀的老师很难找，但也不代表不存在，不是吗？”


    姜灵沐没有把那张羊皮纸带走，协议的纸卷消失在她的手心，她站起身，踩着满地的狼藉离开了。


    独留斯内普久久地站在办公桌后，心绪翻涌。


    他抬头看向被爆炸咒轰碎的门板，姜灵沐的力量十分强势，厚重的拱形门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洞，只有一圈碎裂的木茬还靠着金属连接件摇摇晃晃地挂在满是木刺划痕的门框上。


    爆炸时发出的声响像是依旧在耳边回荡，无数念头在脑海里像搁浅的鱼一样挣扎翻滚。


    胸口传来窒闷的痛感，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屏息。


    紧接着，喘气声把安静到有些难以忍受的空寂驱赶到不远处，他在破碎的门板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安静和阴暗这么难以忍受，它们通常只会使他平静、专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心慌甚至有些惧怕。


    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知道姜不是那么容易放弃和妥协的人，所以他看到了那个藏东西的小动作。


    那些有助于冥想的训练同样锻炼了他的感官，姜身上的气息太过独特，以至于他每次都能轻松地找出和她有关的东西。


    然后他把纸鹤放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门外，夹在教授巡夜的表格里放到费尔奇办公室，干脆把衣服交给家养小精灵去清洗……


    然后坐在办公室里，在繁重工作和沉闷焦虑之余，想象着姜被捉弄之后的反应。


    她是那么狡猾，她不会被抓住的。


    即使被费尔奇抓住，那个可怜的、鲜少获得尊重的哑炮也不会为难她，她每一次准备的礼物里都有费尔奇的份。


    ……所有人都喜欢她。


    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她真正的样子。


    米勒娃可不会想到这个乖巧听话、喜欢种植的留学生能深入密室抓出蛇怪。


    菲利乌斯也不会想到她每天都在禁林里游荡、毫发无伤地进出八眼巨蛛的巢穴。


    邓布利多更不会想到她用充满诱.惑的条件让他心甘情愿签下了协议，不会想到她认为他超越“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只是时间问题。


    斯内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姜并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信任他的。


    那他呢？


    他该相信吗？


    是相信姜，还是相信那一纸协议？


    ……………


    离开斯内普办公室之后，姜灵沐也没闲着，反正也没事儿干，不如去看看房子怎么样了。


    在走廊拐弯处，姜灵沐打开鬼门，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学校旁边的荒地里。


    积雪已经完全消融了，许是她经常出现在这块土地的缘故，这里的植物萌发得比其他地方早得多。


    嫩绿的草叶争先恐后地从湿润肥沃的土壤里冒出来，连成一片薄薄的绿茸茸的地毯。


    姜灵沐看到了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影，就站在她布置的阵法外面，正低头观察着脚下的土地，银白色的长发在微弱的月光下格外显眼。


    “校长先生。”


    邓布利多转过身，看向姜灵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晚上好，十七。”


    “我在这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是你做的吗，十七？”


    姜灵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点了点头。


    “是的，校长先生，我的人正在里面建造房子。”


    邓布利多张了张嘴，姜灵沐猜测他大概是想去参观一下。


    “我不建议您参观，里面都是一些……已死之人，虽然他们没有恶意，但他们身上的气息会给活人带来不太好的影响。”


    “哦……”


    邓布利多一脸失望。


    “等房子建成，欢迎校长先生来做客。”


    邓布利多多云转晴。


    “事实上，我正打算回城堡里去，不介意和我一路吧，十七？”


    “我正想找你说几句话。”


    姜灵沐差不多能猜到邓布利多想和她说些什么，无非是哈利。


    “当然，请您稍等。”


    姜灵沐几步穿过阵法，身影消失在荒地上，一分钟后又再次出现。


    邓布利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松木熏香的味道。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迎着月色穿过荒地，走到大路上。


    邓布利多沉得住气，姜灵沐比他更沉得住，两人沉默着走过了将近大半路程，从荒地走到禁林边缘，高大的树木遮挡了仅有的光线。


    姜灵沐看到邓布利多又取出了他那个像是银质打火机的小玩意儿。


    “咔哒”几声脆响后，几点灯火从打火机里飘了出来，点亮了道路沿途的油灯。


    “说实在的，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十七，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解答。”


    邓布利多终于开口，声音平淡。


    “您可以问问看。”


    “哈利最近怎么样？”


    “他的情况，您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就算不通过她和斯内普，邓布利多掌握哈利的情况也不是什么难事。


    城堡到处都是画像和幽灵，通过它们去监护一个学生再简单不过了，甚至连她的种种行动、斯内普的动向，也都在邓布利多的眼皮底下。


    再不济也还有“摄神取念”，姜灵沐确信，只要这位校长先生想，他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信息。


    “哦，我认为有时候看到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孩子的手一直在大人手里，他永远也学不会走路。”


    姜灵沐不置可否：“或许吧。”


    “日记消失了，现在不在哈利的手里，您准备好的考验可能会不了了之。”


    “哦……这确实是个意外情况，”邓布利多歪头看了看她，脸上带着一抹有点狡猾的微笑，“至于考验……”


    “十七，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我在考验哈利，而是有关汤姆的一切会主动找上哈利呢？”


    “是吗？在我看来您似乎并不怎么信任哈利，您是想考验他的能力呢？还是考验他的忠诚？”


    姜灵沐扬起唇角。


    “校长先生的信任似乎有些过于昂贵了。”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他们又沉默地走出一段距离。


    繁茂的树林再次变得稀疏，远远的，能看到霍格沃茨像巨兽般矗立在黑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