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沐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看。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魔杖。


    “最后一次，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准备。”


    姜灵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记住魔法冲到眼前的感觉，强迫自己去习惯，尽最大的可能安抚好波动的神识。


    一分钟后，她睁开了眼睛。


    “摄神取念。”


    眼前阴沉沉的地窖办公室像是被定格的画面，瞬间扭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险峻的山峦、是山峦上缥缈的云雾。


    清凉湿润的雾气裹挟着复杂的植物香气扑面而来，斯内普看着眼前具象化的华夏山水画卷，反应过来——成功了。


    这是姜灵沐的记忆。


    可是……她人呢？


    斯内普耳尖地捕捉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布料在枝叶上摩擦，他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看到了一身嫩绿裙装的、看起来比现在要小一些的姜灵沐。


    她就像一只鸟儿，轻盈地飞掠过嶙峋的怪石，来到他所在的山顶。


    她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盘膝坐下，很快进入了心无旁骛的冥想状态，石头的缝隙里冒出星星点点的绿意，不知名的野花悄悄绽放。


    光秃秃的山顶上很快生出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绿意。


    画面一晃，夜色降临，一头巨大的白色的动物穿过山下茂密的树林，斯内普只能看到它白色的、带着银灰色条纹的身躯在树木的间隙中出没。


    越到山顶，树木越稀疏，借着银纱般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这头白色动物的全貌——是一头体型庞大的白色的老虎。


    斯内普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想抽出魔杖，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里是姜灵沐的记忆。


    以前的记忆，她来到霍格沃茨之前的记忆，在这里他只能束手旁观。


    这头巨大的白虎跳上奇形怪状的石头，几秒内就抵达了山顶，近距离观察它，即使知道它并不是真正的站在他面前……


    斯内普看着它金黄的眼睛，墨点似的瞳孔，依旧能感受到属于猛兽的摄人气场。


    他以为接下来他将见证一场激烈的战斗，然而并没有，这头白虎减缓了速度，迈着懒洋洋的步伐朝姜灵沐的方向走去，柔软的脚掌落在石头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它走到姜灵沐所在的石头边，在厚实的草地上趴了下来，下巴搁在爪子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脊背比那块石头还要高出一块。


    画面一转，他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庭院。


    庭院里有一棵粗壮的花树，风吹过，浅色的花瓣随风簌簌落下，树下是一张高出地面两英尺的木质平台，上面铺着斯内普曾经在姜灵沐住处见过的竹席。


    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位他曾经见过——在格兰杰第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记忆中。


    发色雪白的东方美人，姜灵沐口中的“师父”。


    她手里拿着一卷古书，正在不紧不慢地读着什么，斯内普又看到了姜灵沐，他忍不住挑起眉毛。


    一个更小的姜灵沐乖乖地盘膝坐在旁边，现在的她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浅紫色的衣裙，乌黑的头发梳成一左一右两个圆圆的发髻。


    她好像正在听课，圆圆的脑袋一点一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身旁师父的腿上呼呼大睡。


    之后的记忆转场变得又快又乱，斯内普知道，她已经开始尝试抵抗他的摄神取念了。


    用的是大脑封闭术，而不是“神识”，这说明她已经掌握了两者的区别。


    但是他还想再看一些，他贪婪地、固执地停留在姜灵沐的大脑记忆里——


    他看到七八岁的姜灵沐被一个身形干瘪的老头儿追得满山跑，五六岁的姜灵沐嚣张地骑在一个高大的、身材有些圆润的男人脖子上耀武扬威，十一、二岁的姜灵沐依恋地看着群山，红着眼睛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人下了山……


    姜灵沐在对角巷里追着他的脚步——对角巷的小巷子里他推着她的脑袋往前走——桌面上他们交握的手，两个人魔力交织——姜灵沐一个人站在八眼巨蛛组成的高墙前——姜灵沐从蛇缠石柱上跳起，黑色的布条遮住了她的眼睛，蛇怪绿莹莹的身躯……


    斯内普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推力，他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顺着这股推力离开。


    或许姜灵沐一次就能学会大脑封闭术，还差一点，她得学会不要对入侵的敌人留情，敌人往往贪婪——


    推挤的力量变得更大，也更有针对性——斯内普几乎看不到什么清晰的画面了，但还差一点——


    一股强横的、实质的力量击中了他的胸腹，斯内普似乎听到了断裂的骨头和脏器互相挤压的咕叽咕叽的声响。


    他的意识彻底退出，眼前是一片朦胧的血色——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清晰起来，原来是眼睛出血了……


    眼前依旧是地窖办公室，姜灵沐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是一层冷汗。


    斯内普踉跄了一下，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胸腹处凹陷了一大块，血腥涌上喉咙，他想开口说点什么——鲜血混合着破碎的脏器却涌上喉咙。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很快这种痛感就变成了冰冷的麻木，他的血液在大量流失……


    “教授！！！”


    姜灵沐一睁开眼，差点被正大口大口往外吐血的斯内普吓傻，怎么会变成这样？！


    完了，她没有控制住，在最后关头用神识攻击了斯内普……


    斯内普再也支撑不住，他向后倒去——


    姜灵沐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险险接住倒下的斯内普。


    “教授，你……对了，药，我有药！”


    斯内普伤势太严重了——胸腹往下凹陷了一大块，肋骨断裂，内脏也受到了重创……姜灵沐握着他的手腕听着越来越微弱的脉搏，神识几乎把戒指扒了个底朝天。


    魔药不行，她不知道有什么魔药能治疗这么严重的伤势，治愈类的魔法……该死的！她为什么不找庞弗雷夫人多学一些治愈类的魔法？！


    还阳丹，还阳丹……找到了！


    一个玉质莹润的药瓶出现在姜灵沐手里，她的双手在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打开药瓶的封口，倒出两粒丹药。


    “教授，吃下去——吃下去……”


    斯内普浸满了鲜血的嘴唇正在蠕动，他在试图说些什么——但微弱的声音夹杂在血液上涌的“咕噜”声里，什么都听不清。


    姜灵沐不由分说地把丹药塞进他的嘴里，丹丸入口即化，药力并没有随着血液涌出。


    姜灵沐狠狠地松了口气——没事了，他不会死。


    她这才有心思去听斯内普到底想说什么，还阳丹的药效立竿见影，她用灵力养了三四年的药材才得了这么一炉，丹药一喂下去，斯内普没有再继续吐血，声音也清晰了许多。


    他说，离开，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