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他还年轻气盛，哪里经得住绝色倾城的允清公主这么问，红着脸避开。


    “主子不可，小主子身体矜贵，属下是个粗人，要是不小心摔了……”


    “哪有那么多规矩！”允清公主丝毫不在意，招呼小主子过来，他也是第一次，真的抱到了这个小小的软软的娃娃。


    南晚烟的眼睛特别亮，笑眯眯的，奶声奶气地对他开口，“高叔叔！”


    那一声高叔叔，喊得他心都化了。


    可当他以为，一切都可以继续这样平淡幸福下去的时候，主子却病重了。


    那张姿容绝艳的脸上再没了生气，病恹恹的状态更是让人心疼的紧。


    那时候的小主子走路都还勉强，就会一遍又一遍跑来问他，“高叔叔，娘亲，怎么了？”


    他不忍回答，只能出声安慰。


    “主子累了，休息一段时日便会好。”


    可主子的病情每况愈下，某个雷雨交加的一夜，她毫无征兆地没了呼吸，死前将小主子和“涅槃”托付给了他。


    但他能做什么呢？


    继续留在丞相府，只能是死路一条，莫先生也还是少年，小主子又不可能跟着他们风餐露宿，逃离京城。


    想到丞相府里姨娘的女儿，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主子常年独居，外人是不曾见过小主子的，那姨娘的女儿生得瘦小，外形跟小主子差不多，又一直体弱多病，声音常年发哑，也极少见外人。


    若在脸上动点手脚，时间一长，兴许能蒙混过去，所以他给南轻轻下了轻微的毒，她的小脸上长满了疹子，眼睛肿胀，鼻子嘴巴都粗大，看起来很难看，五官几乎难以辨认。


    这毒不致死，量太少也只能查到普通的红疹病，按红疹治疗，声音会变一段时间，月余过后自会痊愈。


    他也给小主子喂了同样的毒药，很快小主子毒发，五官也变得粗大起来，与南轻轻一般难看，甚是相似。


    于是，他偷偷将熟睡的南晚烟和南轻轻掉了包，中途南晚烟忽然醒了几秒，眼眸肿的几乎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声音哑哑的问他。


    “高叔叔，我们，明天，你还会陪我，玩吗？”


    他的眼泪潸然而下，却强忍着点点头，“会的，小主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平安地长大……”说着，他将一块糖，塞到了她小手里，温声叮嘱，“小主子，记得高叔叔说的，不管发生什么，看到画上那个女人，一定要叫娘亲，以后，你就是南轻轻了。”


    南晚烟困惑不解，不过她乖乖点了头，“好~我听，高叔叔的。”


    她握着小手里的糖果，肿着脸，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他恋恋不舍，狠下心来匆匆离开了丞相府，虽是委屈了小主子，可待在那个姨娘身边，至少能有庇护。


    却不想，这是他此生犯下最大的错误。


    怪不得后来的南轻轻，从未喊过他这个称谓，也从没有过记得他的样子。


    他还以为是当时的南轻轻太小，记不得自己了，原来一直都是他记错了，是他没有日日守在小主子身边，亲自看着她长大，才导致这一切。


    若是他在茶楼，在翼王府当差时，能常去看小主子，而不是等着姨娘出门才去看她，时隔久远，他也不会出此大错！


    高管家忽然悲痛万分，想到当年自己荒唐的举动，和现在自以为是的想法，他就恨不能让南晚烟亲手杀了自己。


    他的小主子一直就在他的身边，可是她没有平安长大，她年幼备受欺凌，还毁了容，半点都没有得到该有的宠爱与保护。


    而他发誓要护小主子一生周全，到头来，竟成了那个助纣为虐的人，现在，还将小主子置于九死一生险境……


    高管家眼神中的猩红和悔恨愈发强烈，他咬牙嘶吼着，浴血拼杀。


    一剑又一剑挥动，靠着那副将死的身体和顽强的意志，竟硬生生解决了在场大半的天胜精锐。


    可自爆内力的后遗症猛地发作，他开始七窍流血，头晕眼花，越来越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身形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有破绽，杀！”


    天胜剩余兵力瞬间涌上来，一人一剑胡乱地劈砍在高管家的身上，他转过身，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正是红着眼睛的南晚烟。


    看到南晚烟毫发未损，他忽然安心地笑笑，热泪盈眶地大喊出声。


    “老臣，要去见允清公主，忏悔谢罪了！”


    “请小主子，珍重——”


    话音未落，高管家重重地把剑插入脚下的土地，朝南晚烟单膝跪下，一如对主子誓死效忠的武将，宁死不屈。


    他瞬间就咽了气，死于乱刀之下，五官皆流下血泪，可面容却无比平静。


    直到最后一刻，都还保持对南晚烟的恭敬与忏悔。


    南晚烟瞧着高管家死去的模样，攥紧了纤细的手指，眼泪倏地滚落，滴落在地。


    他是个忠臣，虽愚忠，可究其一生，都在为了她娘亲鞠躬尽瘁。


    她没有办法原谅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但现在她还是想说——


    高漫远，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