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索贿


    喊话的人于智博认识，是村里有名的耿直汉子，家中只有老母亲和弟弟妹妹，穷的连衣服都没一套完整的。


    围观的人心里想的或许都和他差不多，但没人会和他一样直接喊出来的。


    勇者！


    “谁！站出来。”


    喊叫声并不算小，中间的典吏自然也听到了，停下了他的宣讲。


    耿直汉子名叫于智耿，人如其名，果真往前走了几步，站了出来。


    “一亩地3钱银，十亩就要3两，整个于家村的佃户大部分都拿不出来，你这不是要逼死人？”


    “税额是朝廷定的，整个大明河北之地都是如此，你拿不出来只能说明你懒惰、愚蠢，像你这种蠢货，逼死你又如何？”典吏眼含轻蔑，看着于智耿，嘴里说出来的话比数九寒冬的风都要冷。


    乡亲们群情激奋，但却没有人敢站出来支持于智耿。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家见的太多了。


    “狗官，既然不要我活，我也让你不得好死。”于智耿直接从后腰拔出一把短刀，面红耳赤的朝着典吏刺去。


    嘭！


    于智耿从人群中倒飞而出，飞出五六米滚落在地，砸出一声闷响。


    典吏旁边的一名税丁轻轻的收回自己的右脚，顺手还拍了拍脚面上的土。


    “哼，说你蠢一点儿都没说错，你是真的蠢，胆敢袭击朝廷命官，真是找死。”


    面对于智耿的袭击，典吏从始至终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于智博看到这一幕一点儿也不惊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这个世界的官兵、捕快、家丁等靠武力吃饭的人，身手真的是强的离谱。特别是朝廷内部有编制的武装人员，更是成建制的强。


    于智博问过兰妹，是不是这个世界本来就这样。


    兰妹告诉他，以前并不是这样。


    以前不管是什么人，都逃不脱双拳难敌四手的定律，可自从两年前崇祯帝登基之后就不一样了，官府的武装人员武力越来越强大。


    随之而来的是，官府对百姓的盘剥也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肆无忌惮。


    两年前官税还只有每亩200文，这两年一年涨50文，完全不顾忌百姓死活。


    “把这个刁民抓起来带回去，我倒要看看，今日他的言行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岂敢岂敢啊，肯定没有，刘爷有所不知，此人是于家村有名的一根筋，一向说话不过脑子，做事不考虑后果，刘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当个屁放了吧。”旁边的里长可不敢让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


    若是让这姓刘的典吏把小事放大，整个于家村，整个里都得吃不到兜着走。


    “哦，你说他一根筋，说他说话直，意思是他说的对喽？照你这意思，你们都他一样想法？”刘典吏明显并不想就此了事。


    “岂敢岂敢，只有这耿娃子脑子糊涂才会这么想，我们里的其他百姓都是良善，绝对谨遵朝廷法旨，保证完税。”里长表情恳切，态度低下，腰弯的都快跪下了。


    说话间，于智耿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


    挨了这么狠的一脚竟然没有死，还能挣扎着站起来，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体质也不一般啊。


    “你们两个别演戏了，谁不知道你齐老爷每次收税都要肥一圈，自你任里长以来，齐于里有三成的田地入你囊中，少在这里装好人。”


    看来这于智耿是真活够了，说话完全不管家中老娘和弟弟妹妹的死活。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的照章纳税，他们家估计也活不过今年。


    “看来你是真的活腻了。”刘典吏旁边的税丁从腰间卸下铁链朝着于智耿走去：“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手中铁链扬起，朝着于智耿身上甩去。


    啪。


    铁链并没有打在于智耿身上，而是被一只强壮的手握住，链尾顺着手臂缠绕，发出一连串的哗啦声。


    “这就是个傻子，犯不着跟他计较，您放心，回头我肯定好好教训他，保证他下次见了您绕着走。”


    拦住铁链的正是于家村第一猛人于智海。


    “于甲首，今天你可想好了要出头？”刘典吏带着另外四名税丁走到近前，看着于智海问道。


    “刘爷，耿娃还是个孩子，家里有长病在床的老母和年幼的妹妹，还有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弟弟，今天就是脑子犯混了，您放心，他的税我交了，不会让您为难。”


    “于智海，你即为甲首，自有完税职责，就算这小子今天死这儿，他家的税也一文都不能少，明白吗？”


    于智博看到于智海脖颈处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明白。”


    实在是刘典吏带来的五个税丁战斗力太强了，就算他于智海能够挡住一个、两个，剩下的三个也足够完胜整个于家村的青壮。


    何况现在还没到活不下去的紧要关头，其他村民并不会跟着他做掉脑袋的事情。


    自古以来，百姓皆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只会一忍再忍。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因为于智海的忍让而有所改善。


    刘典吏今天明显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给他们七人（2典吏+5税丁）捞一些，今天岂不是白跑一趟？


    “既然明白，那就让开吧。”


    这话意思还是要带走于智耿。


    在场的人都清楚，于智耿不能被带走，否则到时候刘典吏说啥就是啥了。


    他说于家村有组织抗税，于智耿在他手里就是证人。屈打成招，强行摁手画押的事还少吗？


    “这大热天的，刘爷大老远的过来想必是又累又渴，家里略备薄酒，还有新鲜野味，还望刘爷赏脸。”于智海陪着笑邀请。


    站在人群中的于智博看着他那僵硬的笑脸真是感觉心酸，这么顶天立地的一汉子，竟然被逼成这副德行。


    不过考虑到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于家村，就忍住就没有多事。


    “刘爷我是差你那一顿酒的人吗？”刘典吏不为所动。


    很明显，他就是要钱。


    于智海扭头看了看齐里长，这家伙脸上笑的跟弥勒佛一样。


    又看向围观的乡亲，大家都不自然的避开他的目光。


    刘典吏的胃口，他一个人肯定填不饱。


    没有其他人的支持，他就算先把刘典吏哄骗住，最后拿不出钱来，结果还是一样。


    这会要是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能够站出来，跟他一起去家里‘陪客’，今天这事就还能靠‘谈’解决。


    可没一个人站出来。


    看来这两年的狠厉盘剥，把大家都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