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沉甸甸的担子压在心头


    这话说出来，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听得王越也是微微动容。


    虽然他也没想明白，天子为何对袁绍也同样充满忌惮，甚至隐隐有胜过曹操的态势，但刘备既然如此表态，想来也足以令眼下身处深宫孤立无援的天子安心了吧。


    因此，王越在微微颔首之后，就打算策马往许都去。


    可临行前，他心头踟蹰再三，总觉得那件事埋在心底有些不吐不快。


    犹豫片刻，感受着后方甚至开始有狐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打转，王越最终还是扭回头。


    这件事情，关系着当今天子的一个大秘密。按道理说，天子都没有这个想法，他其实是没有必要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但…


    “刘使君恐怕还不知道吧？”


    “怎么了？”


    说句实话，刘备现在心里已经隐隐对王越生出了些许反感。


    要不是看在对方毕竟乃是护卫在陛下左右的近侍，自己的武力恐怕又不足以收拾掉他，只怕刘备早就一脚把王越踹飞了。


    你要走就赶紧走，别这么一天天的尽搞什么蓦然回首依依惜别的把戏，还耽误我想念我最亲爱的谋主徐元直。


    当然，心底厌烦归厌烦，眼下王越毕竟还站在面前，是以刘备强打精神挤出一副还算可以的笑容，想知道他这么磨磨蹭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越这会儿可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只见他肃容道：“好叫刘使君知道，你等此番逃离监视圈的那条地道，是陛下派我从城外往城内挖的，花了足足几年的功夫才总算挖到了城郊。而原本的打算，是让这条地道一直挖到皇城底下，以供陛下不时之需，到时候，说不得就要靠这条地道让陛下逃离曹贼的魔爪，到地方去再度振臂一呼的。可现在，陛下却选择将这逃离的希望交托到了使君的手中，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陛下就再没有退路了。尤其是董国舅事败之后，伏国丈也被限制了进宫的时间和次数，就算陛下再想弄出这样一条退路，大概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便是破釜沉舟，恐怕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里，即便是王越见惯了江湖生死，也不免有些感慨与哽咽。


    刘备见状，也配合着硬生生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从使君当初不畏艰险，带着区区几百人就敢去救助当时被数万黄巾围困的孔北海的时候开始，陛下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了。而使君随后桩桩件件义举，更让陛下觉得相比于其他各怀心思的宗室，唯有使君才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今时今刻，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出现在眼前，也是陛下力排众议，将逃出生天的希望全都让给了使君，希望玄德公莫要辜负陛下的拳拳盛意，也莫要辜负大汉祖宗的在天之灵啊！”


    没有在意刘备今番难得有些生硬的表演，王越一席话说完，就果断策马离开了，行不数步，只见他在马背上借势一蹬，如同大鹏展翅一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如鬼魅般的身影一闪即逝，只一个瞬间就从刘备等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隐没在丛林中。


    这会儿的刘备，眼眶竟难得的的湿润了几分，一时间也控制不住的有些真情流露。


    一方面，是为了陛下……


    当时他一时意气率部支援孔融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受到上位者激赏后的热血上头。那句后世人尽皆知的“孔北海亦知世间有刘备耶”也是应景之语，有感而发。


    毕竟，那会儿的刘备，除了有个挂名师尊卢植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背景或底牌。这个时候孔融抛来橄榄枝，自然被他视作刷名望的大好机会，虽有风险，但比起一辈子屈沉下僚，显然是值得一试的。


    但对于天子来说，那个时候的刘虞虽然节节败退，在与公孙瓒的争斗中隐隐落在下风，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就算刘虞没办法实现反杀，但凭借他的声望，至少自保无虞。


    刘表、刘焉那个时候也正是上任州牧的时候，可以说虽然已经露出了群雄并起的苗头，但汉室宗亲在整个天下依然有着相当的影响力。


    哪怕后来刘焉不遵朝命，摆明了要在蜀中关起门来当自己的土霸王，刘虞这个威望最高的宗室长者也不幸败死，但刘表尚在，又有陈王刘宠等一干刘氏宗亲，刘备怎么也不认为当时人微言轻的自己能有资格进入天子的法眼。


    但如今王越这么说，即便只是为了吹捧一二，也让受尽冷眼的刘备颇为受用。


    而且，他原本还在为王越的效率感到吃惊。


    董承事败之后，他受徐庶指点，试图与宫内取得联络，很快就和王越接上了头，当时对方承诺会在短期内想办法助他逃离许都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在吹牛皮呢。


    直到顺利逃出许都，他还有些惊魂未定，更是对王越办事效率之高大为惊讶。


    没成想，这原来…原来是陛下的意思。


    是陛下…是陛下放弃了逃出曹贼魔爪的希望，将这个希望传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地道、血诏、不受曹操注意的兵马！


    可以说除去刘协最后为自己隐藏的那张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的底牌之外，他手上所有能打的牌，这一轮基本上都梭哈了，悉数转交到了他刘备的手中。


    天子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将能给的都给了。


    他刘备身上担着的，又何止是千斤重担？


    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天子的看重，这难得的真诚眼泪，同样也是刘备在为自己而感伤。


    好不容易混成皇叔，得到天子的认可，手里也聚拢了一批有机会成为嫡系班底的人马，仿佛安身立命不是什么难事，开创王图霸业也只在明朝。


    可结果呢？转瞬之间，一切美梦，俱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消散的干干净净，摆在他面前的，是依然残酷而严峻的现实。


    在梦境当中，他是大汉的擎天一柱、架海紫金梁，是万众敬仰的大汉皇叔，是有所作为的一方霸主。


    但回到现实，他要面临的却是一副又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人生呐…


    也就是刘备现在脑子里还没有股票的概念，否则他定然要感慨一番。


    凭什么袁绍的人生，是起起落落之后的一路涨停；


    凭什么曹操的人生，是起起落落之后终于看到一线生机兴高采烈的奔前程；


    而他刘备的人生，却是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