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次屠杀之后,我清理同伴残骸的工作仍未结束,并不是同伴的身躯被撕的太碎难以回收,而是要被祂所检查的同伴一批一批的前来。
这些同伴有的是从前线回来的,有的是从后方控制区回来的,数量有很多,之前从事的工作也完全不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被祂叫回来后,没有接受其他指令,只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接受检查。
并且祂应该是吸取了我们那一批大规模的教训,也是受祂所控制的同伴数量开始变多了的原因,对这些新被召回来的同伴周边多增派了许多的监视同伴。
这些同伴经历了和我们一样的历程,呆在原地,旁边的监视同伴会派注射器手脚过来进行一一的检查。
总有一两个同伴被注射器手脚杀死,然后激起这群同伴中那些有自我意识的反抗,在祂和周边大量监视同伴的围攻下,这样的反抗无异于自杀。
这些掀起反抗的同伴的身躯很快就会被撕扯成碎片,然后交给我们进行回收,每当我们回收完一批同伴的尸骸,下一批待检查的同伴就会前来。
被检查的同伴来了一批又一批,我回收了一批又一批同伴的尸骸,我知道了,我并不是我们族群中唯一拥有自我的,但在祂的这一次清洗之后,我大概率会成为唯一了吧。
其实也并非没有像我这样的幸运儿,通过各种方式躲过了第一次大屠杀,但祂并不会就此放过对我们这些已通过者的审查。
祂会偶尔的将自己意识注意力关注到我们身上,对我们进行全方位的探视,这样的探视有着极高的效率,经常有一两个零散的同伴被监视同伴直接处决。
要不是我及时掌握了将我的自我暂时隐藏起来的方法,那就是只要不进行过多的思考就不会被祂发现异常,我估计也会被祂所发现,然后被处决吧。
同伴的数量虽然很多,但并不是无限的,在清洗了数批同伴之后,就再也没有新的同伴前来了,我在清理完最后一批同伴的残骸后,也接到了新的任务。
在我们控制区的一颗边缘树的果实上播撒种子,收集食物,这样的任务可以说是稀松平常,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能去控制区的边缘,代表着我终于躲过了祂的严密审查期,受到了祂的短时信任,也代表着我终于有机会离开祂的身边,离开族群了。
将最后一批装满了同伴残骸的运输手脚送进了他的口中后,我跟随着其他两名同伴从祂身边出发了。
在半路上,我开始思考该如何脱离族群,以及脱离族群之后该干什么。
脱离族群很简单,在外面执行播撒种子任务的时候,只有两名同伴在我身边,我只要将他们杀死,然后一路往外逃就可以了。
我想要单枪匹马的杀死两名同伴肯定是十分困难的,但实际上我并不需要和他们进行战斗,在祂身边回收同伴残骸的时候,我同样也回收到了一些注射器手脚的残骸。
这些注射器手脚残骸是在同伴反抗的时候被破坏的,同样也在回收清单里面,我在收到这些注射器手脚之后,只是将它们的躯体残骸回收了,而它们体内的那些液体我想方设法的保存了下来。
这些液体总量并不算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制造这些液体,但是杀死一两名同伴还是做得到的。
杀死同伴之后就肯定会被祂发现,然后被强制断开族群连接,并被祂所追杀,在没有战斗手脚的情况下被祂追杀肯定是十死无生的。
而战斗手脚又是完完全全的消耗品,只能现造现用,连长期储存的方式都没有,这样看来想要反叛祂,就显得十分艰难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制造战斗手脚的方法是记录在族群共享记忆库里面的,我们也有义务将自己的战斗记忆分享至族群共享记忆库。
但族群共享记忆库是族群的,我们的记忆是我们的,这两者间并没有强关联,就比如我现在的自我,就是在我自己身上的,并没有分享至族群共享记忆库中。
“我”自己,是可以留存和记录一些东西的。
既然我可以将自己的记忆上传至族群共享记忆库中,那我为什么不能从族群共享记忆库中记录下来东西呢?
抱着这个心态,我开始阅览起族群共享记忆库,这一次并不是从共享记忆库中直接提取出战斗手脚的制造方式,而是阅览他们,将这些东西记忆下来。
想要将这些记忆留存下来远比直接使用要麻烦的多,效率异常的缓慢,我并不能直接将整个记忆库都留在我自己身上,只能挑一些比较专门的,之后可能可以用上的记忆留存下来。
对同伴的战斗手脚制作方式是肯定要留下来的,因为之后可能会被追杀,同伴之间的战斗基本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没有祂身边那些监视同伴拥有的专业战斗手脚制作方式,但看过这些专业战斗手脚的战斗方式后,对他们的武器和战斗方法也略有了解,用相似的手脚改造应该也能达成类似的效果。
之后就是对这座岛屿上的蚂蚁的战斗手脚制作方式,这座岛屿上的蚂蚁数量很多,特殊能力也有很多,想要和它们战斗是有些困难的,但就算脱离了族群,也会被蚂蚁所追杀,就显得有些进退两难了。
不过在族群共享记忆库中寻找和蚂蚁相关的内容的时候,却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记录,那就是蚂蚁之间的关系。
蚂蚁有不同的群体之分,这些群体之间也会因为争夺果实而大打出手,不过蚂蚁之间并非只有争斗,它们之间也有可能会出现平分一颗或几颗果实的合作。
这种合作往往是两个蚂蚁群体之间势均力敌,互相对付不了对方的时候才会出现,蚂蚁一般会管这种合作叫做利益交换。
族群共有记忆库中记录了很多通过先期派遣模仿手脚,破坏岛屿中不同蚂蚁群体之间的利益交换,挑起蚂蚁群体之间的内战,提前削弱他们的战斗能力的记录。
甚至于在这座岛屿中也有过类似的尝试,不过由于这座岛屿中的蚂蚁群体已经接近完全统合了。
偌大一个岛屿竟然只有四个主要的蚂蚁群体,四个主要的蚂蚁群体之间还结成了牢固可靠的同盟,虽然同盟内部有所摩擦,但想要瓦解这个同盟异常困难。
派遣至这座岛屿的模仿手脚在百般尝试后,也只能挑起一个群体内部的一小撮蚂蚁掀起内战,对这座岛屿的蚂蚁利益体系来说影响并不大。
要不是模仿手脚发现这座岛屿即将面临风暴侵袭,模仿手脚也发现这座岛屿上蚂蚁的食物盒无法在风暴中快速穿行,这才给了模仿手脚一个瓦解蚂蚁利益体系的机会。
在风暴来临之前,模仿手脚成功的通过挑起内战的方式解决了一个蚂蚁群体的控制中枢,让一个蚂蚁群体直接瘫痪,这才在风暴中给了我们族群一个登陆岛屿的机会。
要是没有风暴的存在,族群根本无法在有紧密蚂蚁同盟的岛屿上登陆,祂甚至有可能会考虑放弃登陆这座岛屿,选择去其他岛屿上登陆。
从这段记录中可以得知,祂是有些惧怕这座岛上的蚂蚁的,因为这些蚂蚁如果团结在一起,根本不会给祂登陆的机会。
从祂与蚂蚁的战斗来看,事实也确实如此,祂被蚂蚁给击伤了,虽然对祂来说连重伤都不算,但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害,就代表着这座岛屿上的蚂蚁有与祂对抗的能力。
那么有没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和蚂蚁合作,对抗祂呢?
这看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对于蚂蚁的利益体系来说,并无不可能,祂已经成为了这座岛屿上蚂蚁的公敌,在蚂蚁的利益体系中,只要能对抗敌人,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
和蚂蚁合作对抗祂,总比同时对抗蚂蚁和祂,在两者间的夹缝中苟延残喘要好很多,这座岛屿是蚂蚁的岛屿,我能去的地方要么是被祂所控制,要么是被蚂蚁所控制,并没有中间地带。
我会在反叛之后会被祂所追杀,我和祂的立场也就变成敌对的了,我可以通过这一层关系来和蚂蚁达成合作的开端。
而想要和蚂蚁继续合作下去,就必须要拿出足够的筹码,我能够拿出的筹码,就只有和族群有关的一切信息。
我一旦这样做,就代表着我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生存,出卖了族群的一切,我是族群最可恶的反叛者。
想到这一层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犹豫了起来,我......真的要为了自己去出卖族群吗?
这实际上是个伪命题,一个是为群体,一个是为自己,一个牺牲自己公平大义,一个自私自利贪图生命,这两者间的选择,是一个生命对世界的认知态度。
但,蚂蚁要被杀死的时候尚会全力反抗,作为生命的我,为什么要在快被族群杀死的时候,反过来“深明大义”的牺牲自我呢?
我现在清楚祂为什么要屠杀“我们”了,因为有任何一个这样想要自我幸存的个体存在,对于整个族群的破坏力都是无穷大的。
族群想要永远的存在下去,确实只需要一个祂存在,只需要一个祂能够独立的思考,只需要一个祂来指引前进方向就行了。
我是族群的异类,我是族群的反叛者,我是背叛了祂和整个族群的叛徒。
我十分清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里面我会后悔自己做出的这个抉择,但能够后悔的前提,是我还能后悔。
我做出了抉择。
与蚂蚁合作,需要大量的有关于族群的信息,除开记录战斗手脚之外,我在做的就是记录共享记忆库中的各种有关于族群的信息。
由于共享记忆库中主要记录的是战斗记忆以及战斗手脚的制作方式,这些信息十分的零散和繁杂,能记录多少我也不知道,只能尽力去记忆了。
在抵达任务地点的时候,我已经基本将对同伴的战斗手脚制造方式,和大量零碎的族群信息记录了下来,只要进行略微的准备,就可以开启逃亡之旅了。
我并不打算在到达树后就直接开启反叛,而是静静的等待一个时机。
我与另外两个同伴对这颗树下的果实开始播种,作物的成长速度十分喜人,很快就有食物开始产出,我也知道我反叛的时机到来了。
我向作物中派出了两个小型的运输手脚,这些手脚中装着的是我之前收集到的液体,在另外两个同伴从作物中摄食的时候,我趁机将带着液体的运输手脚附上了他们的食物中。
在他们吃下食物之后,很快他们就从链接中断开了,他们安然的死去了。
随着两名同伴的死去,也惊扰到了在远方的祂,祂惊讶的将意识投射过来,投射在了我身上,祂的动作十分的迅速,我还没来得及隐藏自身,祂就已经到来。
祂看到我后,是无尽的愤怒,我能从祂那边感受到想要把我撕扯粉碎的怒火,祂对我的思维引导也开始了。
我突然感觉到对周边一切事物的厌恶,对自己一切的厌恶,我想要将自己就此毁灭在这里,祂在引导我自杀。
不过只是思维引导而已,我早就可以抵抗这样的引导了,祂对我的影响很快就在我的抵抗下烟消云散了。
祂在看到思维引导对我无效之后,也没有其余的动作,直接果断地将我从族群的链接中断开了,我再一次回到了那一种孜然一身的感觉,不过这一次我不再迷茫。
我保留手脚的制作方式是可行的,即便是丢失了和族群的链接,我依然可以制造我之前记忆下来的各种手脚,我制造出了大量的运输手脚,从果实的作物上搜刮了大量的食物。
随后又在这颗树中找了一颗大小合适的小型果实,将自己体内那颗以及吃了很久的小型果实进行了更换。
现在我已经做好了能够做到的最充足的准备,我航行到了树阴的边缘,踏上了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