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沉吟不决,拿出手机,点开燕藏锋的头像,发起私聊。
【太一:我现在在青州,这里的情况有些诡异。】
正在公廨打盹的燕藏锋,被提示音唤醒,点开私聊,眉头微蹙。
【巡天卒:青州怎么了?】
【太一:百姓外逃,民不聊生。】
燕藏锋霍然惊醒,也不困了,当即写道:
【巡天卒:稍等,我去查一下。】
说罢,他收起手机,招来书吏:
“把近两年青州的情报都拿过来。”
“燕御史,您想看哪一部分?”
“民生、吏治!”燕藏锋点出了重点。
书吏一溜小跑着去办了,不一会,一摞厚厚的资料搬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
“燕御史,青州的情报都在这里了。”
“你念,我听。”
书吏:“......”
书吏翻开资料,逐字逐句的念给燕藏锋听。
燕藏锋闭着眼睛,凝神倾听。
“霖王宴请青州长史、参将等一干官员,并青州乡绅、世家......”
“停!”燕藏锋双眸闪烁,沉声道:“这件事发生在何时?”
“去岁端午。”
燕藏锋眸光沉凝,挥了挥手,道:
“去吧。”
书吏躬身退去,燕藏锋拿起收起,写道:
【巡天卒:霖王有问题,青州长史、参将,以及一部分乡绅、世家也不干净。】
青州,柳白被手机提示音惊动,打开手机,双眸微眯。
【太一:可靠?】
随即,燕藏锋把信息发了给他。
柳白沉吟片刻,写道:
【太一:劳烦头儿帮个忙,去一趟教坊司。】
【燕藏锋:我差人过去。】
【太一:头儿,这事你必须亲自去。】
【燕藏锋:什么事儿这么要紧?】
【太一:去画水榭,那位碧落花魁,是青州知府独女......】
藏锋堂,燕藏锋看着一行行文字,陷入了沉思。
柳白所写,实在是胆大包天,但是从情报来看,那位薛承曜确实是冤枉的,青州蝗灾,达官贵人趁机兼并田亩,霖王与青州长史等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柳白一介巡察御史,纵然修为不俗,已经是五品,又如何对抗这么多人?
他起身离开藏锋堂,没有去教坊司,反而来到暗阁,冲守卫道:
“劳烦通禀,监察御史燕藏锋,求见御座。”
守卫上楼,不多时走了下来,摇头道:
“御座大人说了,不见!”
燕藏锋心中一沉,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
不多时,他来到了画水榭,正值中午,画水榭还没有营业,清倌人们或在休息,或坐在护栏边,看着水榭风景。
燕藏锋亮明身份,嬷嬷不敢怠慢,连忙去请碧落。
小雅隐退之后,碧落便一跃成为教坊司与秦佳人并驾齐驱的红人,只是这两位都甚少接客,矜持的很,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但是夜部御史,碧落还是得见的,毕竟这帝京之中,能惹得起夜部御史的人不多,就算是官员,也得侍郎这个级别,才敢跟夜部御史放对。
至于明堂御史,那是一群职业喷子,在朝堂上见谁不顺眼就喷谁,除了明御座,官员们还真不在意明堂御史。
碧落很快下了楼,款款一福,开口道:
“这位大人,寻奴家何事?”
燕藏锋低声开口道:
“长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碧落身躯微微颤抖,低声道:
“请大人随奴家上楼一叙。”
在嬷嬷诧异的目光中,两人来到了楼上闺阁。
碧落急切的道:
“大人如何得知这句诗?”
燕藏锋不紧不慢的道:
“柳白是本官属下,如今人在青州。”
碧落愣住了,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进入教坊司之后,她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身世,因为她知道,想要在教坊司活下去,必须忘记一切。
尊严、身世、荣辱,都是生存的阻碍。
但是她没想到,柳白竟然不声不响的去了青州。
“柳郎是为我而去吗?”碧落喃喃自语。
燕藏锋瞥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是问道:
“去岁青州蝗灾,知府薛承曜渎职兼并,是否属实?”
“绝无此事!”碧落从伤怀中回过神来,坚定的道:“家父虽说不是两袖清风,却也不屑贪墨之事,我薛家乃是河东世家,缺那点钱财吗?”
燕藏锋眉头微微一挑,薛承曜竟然是出自河东薛家,这是情报中没有提及的。
河东薛家诗书传家,与国同寿,当年太祖打天下的时候,薛家先祖就是太祖的拥趸之一,是开国功勋,迄今为止,薛家依旧繁荣,多有优秀子弟在朝为官。
世家大族,不缺良田财物,贪墨之事确是少有。
他们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一旦贪墨,很容易连累整个家族。
世家能延续数百年,在根源上就杜绝了家中纨绔。
当然,也有一些天性恶劣的,不过这些人,一般都养在家里,断然不会放出去为官,为家族招灾。
薛承曜能做到一州知府,无论是人品还是才能,必然都是顶尖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被诬陷了。
只是薛承曜作为薛家出色子弟,交游必然广阔,同期科举为官者必然也有其好友,为何无一人为他发声?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薛家为何没有反应?
燕藏锋摇了摇头,这事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他继续问道:
“蝗灾前后,薛承曜可曾提及过霖王以及青州长史,或者其他人?”
碧落摇了摇头,说道:
“家父从不在家中提及政务。”
燕藏锋有些失望,碧落话锋一转,继续道:
“倒是有一次,家父气冲冲的回到家中,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燕藏锋双眸绽放光芒,连忙问道:
“是什么话?”
“心魔乱世,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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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藏锋一脑袋问号,啥意思?
“还有吗?”
碧落冥思苦想,片刻后摇头道:
“没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确认碧落确实不知情,燕藏锋起身离去。
碧落坐在案几前,双眸含泪,看向青州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白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燕藏锋回复。
【巡天卒:心魔乱世,为之奈何!这是碧落唯一知道的一句话。】
【太一:何解?】
【巡天卒:呵......】
柳白等了许久,终于确认燕藏锋是傲娇的“呵”了一下,不由吐槽了一句:去洗澡了?
他踢了一脚嘴歪眼斜,睡相难看的小毛驴,没好气的道:
“起来,赶路了。”
小毛驴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瞪着柳白,昂昂叫着,追着柳白踢。
“本大爷刚梦到小母马,马上就要得手了,我让你打扰我,让你打扰我......”
柳白抱头鼠窜,一边走一边求饶:
“错了错了,我错了!进了城就给你买一匹小母马赔罪。”
小毛驴这才停了下来,很认真的道:
“得是章卿尘那娘们的坐骑那样的才行。”
“没问题。”
一人一驴,顺着官道疾驰,将近傍晚,终于赶到了青州城。
城门口,有官吏、士卒守着,但凡有人进去,必须出示身份铭牌,交人头税。
想要出来,亦是如此。
柳白看了一会,哂笑道:
“真是癞蛤蟆日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柳白来到近前,士卒拦住了他,吊儿郎当的道:
“规矩知道吗?”
柳白面色淡然,语气冷漠,说道:
“在下是外地人,并不知道青州城的规矩。”
“那我就给你立立规矩!”士卒颐指气使道:“入城一钱银子,出城一钱银子,这就是青州城的规矩。”
大夏货币是银本位,一钱银子,足够小康之家三口人一天的口粮。
这等规矩,富人不在乎,但是普通百姓是承受不起的。
鬼知道这城中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柳白掏出一张银票,随手丢了过去。
士卒眼前一亮,嚯,还是条大鱼,足足一百两。
肯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出来游玩吧?不好得罪。
“您请进。”
柳白诧异,放下怀里的手,问道:
“不是说还要勘验身份铭牌吗?”
“您说笑了,以您的身份,银子就是铭牌。”
柳白呵呵一笑,玩味的道:
“我什么身份?”
士卒笑嘻嘻的道:
“你不说,我不问。”
柳白背负双手,小毛驴跟在身后,不满的昂昂叫了两声。
入了城,柳白顿感一股萧瑟之意。
不说比帝京,比起玉山城,青州城都远远不如。
玉山城这个时候,已经灯火通明,商贩贩卖,百姓游玩,可谓是热闹至极。
但是青州城街道两边,十间店铺有五六间是关着门的,其中一部分还贴着封条,只有一小半还开着门做生意。
这一小半商铺,也属于半死不活,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进去。
柳白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栈,客栈掌柜一听说要住店,顿时惊慌失措,把柳白使劲往外赶。
“没房间,赶紧走!”
柳白无奈,值得亮出自己的巡察御史腰牌。
掌柜这才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给他开了房间。
也仅此而已,无论柳白问什么,掌柜都拒绝回答,装聋作哑玩的那叫一个溜。
柳白无奈,只得要了点吃食,靠在房间的窗户边,一边吃一边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