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的早上,张元彪起床收拾喝茶看邸报,这些黑忽忽还不怎么结实的纸张用小楷抄的密密麻麻,张元彪对于官员的升迁任免不太感兴趣,就是盯着战况和各地的情况用功,看到的也还是北京前线大军各种花式胜利和突进势如破竹,已经收复了边墙重地,把入寇的建奴打了出去,各地也都是一片清明,就是淮河有点涝,甘陕有点旱还有流民暴动,河南有白莲教的暴动,不过这些小问题在巡抚的治理下已经好了。
看着这些自相矛盾或者沾沾自喜的大明朝“新闻”,张元彪也只是冷笑,当时的人不知道这里的问题,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有为青年,当然知道最后干垮大明朝的就是甘陕之地的李自成。西北的叛乱随着干旱的加剧只会越演越烈直到无法收场。
这事换成朱元璋再世也只能完全打破现有的社会,经历一次残酷的内战才能摆平大明朝积重难返的情况,就比如说让李自成失业的“裁撤驿站”。
明朝初年管理严格,开国功臣封为吉安侯爵的陆仲亨,就不顾王法,擅乘驿传。朱元璋为此龙颜大怒,斥责陆仲亨说:中原历经战患,人民刚刚过上安定生活,驿户好不容易买上马,生活还十分艰苦。都像你这样所作所为,百姓即使卖儿卖女,也不够这种的开销啊。陆仲亨就被贬到了辽东,后来因谋叛罪被杀。
明初的法度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人钻了空子,越来越多的人(主要是官员)就开始出售出租或者赠与他人介绍信、马牌等驿传信物,结果大量的人就搭上了明朝官府的顺风车,一路上吃喝用度都要这些驿站承受,在这里有两个例子,一个是明朝的大清官海瑞当县令时就下令驿站不接待不合规的人员,为此还打了胡宗宪的儿子,上书说这些官员天天就在驿站迎来送往不恤民力,他本还为了分担上官的驿站费用与临县大打官司,在当时被人称之为异类。另一个故事就是明朝的地理学家徐霞客,他在游历名山大川时就常常受到官员们照顾给予马牌,动用驿站的车马之外,还要抓人当壮丁搬运行李,在他的记述中还写过驿站的男人们都跑了,就抓了一些女人抬轿的故事。
崇祯皇帝作为幕后大老板,小人物的生死他看不到,但是堆积的报销单子他会头疼,就像这个差旅报销,万历年某县只有一千余报销单,但是到了崇祯初年就涨到了五千张,这驿站全国不下千个,啥财政也跟不上这样的消耗。于是崇祯皇帝就一刀切,以为把驿站裁撤了就能节省开支,结果就弄出了一个李自成。
后来下岗工人李自成说:皇帝大多数时候还是好的,只是有时候会被奸臣蒙蔽双眼,就像当初我就是想在家里当个工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哪知道下岗了没饭吃才去街上混,现在我也想做个好人,只要皇帝给我封个王,每年给点钱粮,我就带着弟兄们去东北打建奴,为我大明继续打工。
驿站制度、军户制度、财政制度,大明朝收不上来钱,没有能打的军队,还管理不好地方,真是烂到了骨子里,能拖到崇祯十七年才灭国存粹是靠着惯性往前走着。
想着想着就到了”上班“时间,张元彪出去洗了洗手上的墨水,从一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馒头就去了前厅,那边有穿戴整齐的四名军士等着他,张元彪一天的工作就是在上午去外边走一圈看看情况,然后就回来继续搞”计划“。
“大人,来了一些人。”一个侍卫近身道:“好像是什么城里的乡绅们,带了一大堆的东西过来,说是要见您,我们就安顿他们在偏厅等着。”
“哦。”张元彪有些吃惊,说:“安排人上茶了吗?”
“他们刚到,已经安排了。”侍卫说。
“好,快给我披甲,我们这就过去。”张元彪一改往日的懒散,招呼四个侍卫来披甲,几个侍卫也是意外,匆忙拿出箱子里的棉甲开始穿戴,这是张元彪到了临清城后第二次披甲,好在这身棉甲日常有人打理,穿上去还是蛮威武,杀伐之气顿时就回到了张元彪的身边。
“哎,近来天天处理文书,不常穿戴,都有些不合身了。”张元彪感叹道:“真是有些刘玄德髀肉复生的感觉。”
看着几个完全不解诗意的侍卫,张元彪扯上披风就走向偏厅,那边有两个年轻人等着他。
“张大人虎威。”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文士站起来行礼道:“在下临清城小秀才刘梦阳,这位是我们临清城商会的李超掌柜,在这里给大人请安了。”
两个年轻人都是抱拳行礼,礼仪做的是蛮不错,张元彪也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充其量也就是传话,慢待了倒是显得自己不够大度了,就说:“不知二位到来,有失远迎。只是我这现今练兵繁忙,咱们有事说事即可。”
两人大感意外,刘梦阳呆了一下之后就笑哈哈说道:“张大人真是快言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商会备下了一些礼物都放置在军营外的马车上,咱们的军士不许我们的马车进入,刘某就拿了一张礼单给大人过目。”
张元彪接过那两页薄纸,上边的东西大多是丝绸布匹,糖茶和盐也有一些,最后写了白银两千两,还有两个歌姬。
“这是商会送给大人的孝敬,自从大人来到了临清县,把街面上的地痞都抓进了卫所,使得临清治安为止大好,众商家感念大人的好,就备下了区区薄礼,还希望大人笑纳。”刘梦阳说着躬身道:“商会也希望与大人交好,听闻大人为了军费劳心劳力,就想着邀请大人去城中一聚,众商家也愿意为大人解决粮秣军饷,让大人安心练兵保家卫国。”
“对对对,这些都是我们商会的一番心意,还请大人笑纳。”李超谄媚地说:“那两个歌姬都是从南方选过来的扬州瘦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裹了小脚,这在咱们北地很是稀少的。”
本来张元彪还有些心思去看看歌姬啥样,一听到小脚就想起了科普节目上那些裹了小脚女人的伤心控诉,作为一个新时代大男子主义者,还是喜欢正常天足的女人,顿时就没了接受礼物的念想,扭头说道:“礼物是很丰厚,不过我张元彪从小就崇拜海瑞先生,立誓要做一个清廉的官员,这些礼物就拿去吧,至于你说的那个大会,我会去的,到时候你提前把地点时间通报,我自然就会到。”
刘梦阳和李超有点不悦,不过好歹是完成了邀约,也就说了时间和地点,也就是三日后在临清城外三里处的城南酒楼,几人客套了一会就匆匆离去。
“鸿门宴?”张元彪乐呵呵地自言自语道:“还不知道谁是刘邦谁是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