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彪离开兖州之后,乘坐临清商会的专用车队在第三天就回到了临清城。
此时的临清已经是初冬季节,毕竟这是繁华不输于南北两京的大都市,除了大运河上船只密布,通向城区的官道上,各色马车和路人也是熙熙攘攘,贩运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到处来来往往。
临清城相关人员在一日前就得到了张元彪即将回来的消息,那些在各处京营的掌柜与行老们纷纷在刘会长的邀约下,一起聚集在城南酒店为张元彪接风洗尘。
临清军的旧系军官在吴春才的带领下也是齐聚于此,陪同着临清军的游骑兵军头王树正一起在此地等着张元彪的的到来。
比起两年前的临清商会大佬们摆鸿门宴,这次的迎接仪式搞得不怎么隆重,但是大家的心情都是差不多的。
一群人坐在酒楼的一层大厅中聊着最近的事情,几个较为熟稔的掌柜端着茶来到王树正一众军官面前打听着登莱战役的近况,大家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着张元彪的到来。
“王大人,将军的车马已经到了二里外。”一个游骑兵翻身下马后就往王树正那边喊道。
这一嗓子,一个屋里的人纷纷起立向外走去,也不管那屋外的寒风阵阵,各个都是表情凝重地看着远处。
马车越走越近,得到这个消息的刘会长也带着一众商会骨干下来迎接。
张元彪远远地看见城南酒店的幌子,就下了马车和几个亲卫骑着马快速向这边赶来,不多时就来到了这边。
王树正等临清军骨干军官也不管身后商会的人,远远地就跑上前去,先和张元彪一行人拥抱,简单地说了一些军中的事,张元彪听闻后,料想也没什么大事,就与众人一起缓步走向城南酒店。
来到酒店,自然就有马夫把马匹收拢,一行人在门口相互寒暄之后,张元彪就带着王树正几个亲信,与刘会长一帮商会骨干成员上了二楼的大圆桌。
众人纷纷落座后,一桌子的珍馐美食又成了摆设,几句寒暄敬酒的话还没说完,刘会长就抛来了一个大大的问题:“张大人,各处山寨的事,恐怕已经被人盯上了,我们商会虽然与大人休戚相关,却是不得不为手下数千人吃饭的事着想,今次也是想听大人说个准话,占了那么多的地方,囤了那么多人,若是大人喜欢做生意,这就是赔钱的买卖啊。”
看着一堆人好奇的眼神,张元彪也知道这些人的担心所在,就放下酒杯,朗声说道:“山寨是山寨,他们的所作所为原则上和临清军、临清商会没有什么干系。”
“话是这么说。”林大头最先吭声了,他是临清商会运输公司的首脑,临清军在这个公司占了四成的股份,经营情况他也有向张元彪单独汇报过,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说道:“张大人,运输公司为七十一个山寨输送粮草与军资,因为山寨上的人员扩张很快,粮食的运输已经不是起初商议的路过时简单投递,现在都需要专门的大车从附近集镇上采购再专门的输送过去,而且人一多,不仅仅是吃喝,还有衣服被褥,盐巴豆料草药,都需要大车按期送到,否则山上的弟兄就是饿肚子。这样下来,核算成本,刨去运输公司的承担部分,每个山寨一个月就要额外消耗将近一百两的银子。”
“嗯,一百两,七十一个山寨一个月就需要七千两的银子,一年就需要八万两的银子。”张元彪说道:“以我临清军现在的收入,能否达到这个数?”
身后的黄岭拿着一个小册子说:“上个月的收入为伏特加和香水销售赚得白银三千两,一年预估能达到将近四万两,铁厂赚得白银四千两,一年预估能达到五万两,运输公司是没赚到钱,不过木器公司生产大车,一个月也有七百两的收入,根据林掌柜的计算,收入刚好相抵,但是这样的话对于我临清军本部压力就很大了。现在依靠···依靠·····。”
黄岭一边说,一边侧过头看着张元彪,一脸的着急。
“这里坐的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张元彪不以为意地说:“都是生意人,没有隐瞒的。”
黄岭听到这些话,也就不再一脸尴尬,清清嗓子说道:“临清军本部在登莱战役中,一共缴获金银粮草以及刀枪铠甲折价五万两,朝廷抚恤与赏金能有五千两,抓获战俘已有三千五百余人,这些人大部分留在登莱之地营建,另有九百余人送入铁厂矿场干活,每月可为临清军赚得一千六百两银子,月底还会有战俘送到,年底能达到一千三百人。”
这些数字报出来,临清商会的人也没啥大的反应,对于抓人白干活,他们道德上是没有抵触心理的。
“嗯,这就是临清军的财务数据啦?”张元彪问道:“太粗糙,还是需要更精准一些。”
“是,大人。”黄岭抱着东西后退到张元彪的身后。
“张大人,这样的帐算下来也很危险啊。”刘会长说:“这么紧巴巴的收支平衡,养活这么多的人,实在是有些吃紧,作为大人的合作者,我们商会当然是全力支持大人的计划,只是只是····”
看着支支吾吾的刘会长,张元彪也知道他想说啥,就说到:“但讲无妨。”
“我们商会觉得大人在各地屯军,也知道大人计划派这些人下山去收‘保护费’,此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被朝廷以为是聚众造反,临清商会为大军送军资器械日夜频繁,实在是抽身不得,希望大人再三思量,切不可与朝廷为敌啊。”刘会长说:“切不可去找那些乡绅收钱,他们都是耕读的地方豪族,家里都有在朝为官的亲属,甚至一些人本来就是朝廷的归乡大员,到时候地方上出了点事,就会去告发,到那时乡绅们拿着材料上报,言官们肯定会到处煽风点火,到那时候大狱一起,咱们在座的满门都是完蛋。所以,还请大人三思。所以,我们商会也拿出了方案,各个商行都拿出些学徒的名额,实在不行就招些看家护院的,帮着大人把这五千多人都给解散了,保证给他们都有饭吃,也是希望大人不要再扩招军力,咱们一起好好做生意,如何?”
一屋子的人都是交头接耳表示支持这个说法。
“各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元彪说道:“太祖立朝以来,优待读书人,不仅各个等级都有免赋的特权,还有在地方的巨大权利,各位不也是削尖了脑袋供养子弟读书,好去得了功名给家里新买的地免税?我知道你们不在乎大明朝会咋样,但是绝对想的是不想交税,对不对?”
一屋子的人都不吭声了,这么赤果果的说出来,任谁也觉得不好意思,纷纷看着张元彪,想听听他接着说啥。
“那些要交上去的税,可是哪个县的税那是一个子也别想少,因为没有钱筹足辽东的军饷,西北连年大旱不仅没有免除交税,还加了别的税,于是乎官差逼迫的就厉害,那边的民乱从天启年到现在还没消停,这乱民越剿越多,你们都是明白人,等着加税加到了山东这边,各地的百姓活不下去也跟着乱起来,你们那些银子还不是更人家准备好了?”张元彪说:“区区一个登州孔有德,你们看看,杀官造反搅得山东一片大乱,那些卫所军和募军都是纸糊的一般,没有得力的人马,都不用建奴打过来就完蛋了。我现在费尽心机地编练队伍,还不是为了诸位,为了山东的百姓不再受那兵灾,这么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