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秀殿的谈判还在继续,老于政务的金判书自然知道这些条件的苛刻程度,这东西要是敢签订,妥妥的“朝奸”将来还不得被人活活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架上。
看着崔判书火急火燎拿着协议出走禀报皇帝,金判书倒也不慌张,推开这个协议内容不谈,先聊些别的,毕竟现在南汉山城被围,外界交通阻断,多了解一下也是有好处,至于崔判书汇报皇帝会怎么样,反正这谈判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范大人,天朝派了多少天兵前来戡乱啊?”金判书用汉话问道,朝鲜的读书人都是以汉话汉字为荣,写诗做赋也是讲求对应唐宋风格,所以沟通起来并不困难。
“哼,你们这小小的城丸,外边就是数万建奴鞑子,等着天黑了出去看看,那灯火蔓延十余里,不知道抓了多少的百姓为其奴役,再看看这南汉山城里边,军士饭都吃不上了,不知道多少的奸细混迹其中,我若这边给你说了大军动向,转头说不得就被卖给建奴,到时候计划再好,也是扛不住敌人有备而来。”范学谦一脸不耐烦地说:“不如赶紧把那协议签了,也好让我军名正言顺救驾出山。”
金判书沉默一下,接着说:“此处都是贞良死节的人,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如果我们不能知道天兵的动向,如何给我们大王讲解。”
“你把其余人都给屏退,我直接给你说。”范学谦挥挥手,说道:“大军日费千金,我没工夫跟你在这里废话。赶紧的。”
金判书虽然贵为一朝极臣,却在这个时候没办法反驳,只能让手下退场,那崔判书的手下几次三番想留下来,也被金判书轰走,不一会西秀殿就剩下了这么几个人和几团劈啪作响的火焰。
“真拿自己当成回事了?”范学谦一拍桌子喊道:“爱签不签,不签就赶紧吱声,我们的大军在全罗道一日要消耗多少粮饷?原本想的就是速战速决,把建奴赶走就是,你们这推三阻四,毫无诚意,磨了两天,就这?跟你们这些虫豸怎么能干成大事?实话告诉你,大军还有其他的办法摆平这边的事,给你们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不要,我们这就下山。”
金判书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是昨天就知道这些人的来头,也看了那个协议,迟迟不敢通报,直到今日才下定决心上报皇帝,本来是想借力,哪知道现在下不了台。所以崔判书支支吾吾地逃避协议之事,那就是在等着崔判书先出牌。
“条件太是苛刻。”金判书低声道。
“再苛刻能跟建奴的比?”范学谦冷笑道:“我们只是要挣点钱维持军费,你们这点诚意都没有,我们倒不如撤军,也省的天天在这地方吹风。”
“朝鲜乃是大明的藩属,之前的倭乱,天朝·····”金判书还想说万历年间的倭乱明军前来死伤巨大也没收钱,却被范学谦喝断。
“尔等不识好歹,眼下大明与建奴交战,大军在辽东战火不休无暇东莞。”范学谦喝到:“大人们不想朝鲜沦落,就安排我等募集勇士前来,人吃马嚼还有那、刀枪粮饷还有那安家银抚恤金,哪个铜子是拿了你们朝鲜的?全都是找商人赊欠所得,那些商人也算忠义,压根就没提利息之事,只是期盼朝鲜光复后,能够靠着做买卖把战争军费给挣回去,你们想的挺好,一个铜子不出,让我明国义民来给朝鲜填沟壑?做梦呢。”
“可是,天朝上国,这·····”金判书还欲辩解又被范学谦打断。
“你们以为不签,我们就没办法?实话告诉你,我家大人早就做了预案,你们同意这是其一,你们不同意,还有其二,其三,总之有的是办法把钱挣回来。”范学谦摸着胡子说:“听说全罗道有个大君,才行很好,他好像很愿意接过大任与建奴周旋到底,海那边的倭人也是有些忠义之士,想要来朝鲜与建奴血战,据说是觉得之前与朝鲜的龃龉很惭愧,这是打算过来报恩。”
“啊。”金判书豁然大悟,结巴说道:“这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那协议你看怎么样?”范学谦阴着脸问。
“协议条件还得等着大王定夺。”金判书低着头说:“实在不是下官能左右的。”
范学谦也不说啥,拿起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说:“签了,我军会把你们大王救走,保全朝鲜的颜面,这建奴有大明牵制,定然不能在朝鲜久驻,待建奴退去,东海公司会出钱给朝鲜提供武装保护,确保建奴不会再次入侵,每年还会从交易额度中,拿出一部分充入朝鲜大王的内帑,还可以设置关税,确保朝鲜的利益,三年五年就能北上血仇。不签,我这就走,咱们骑驴看剧本走着瞧,到时候你们要么被鞑子灭国,要么签订城下之盟,就像那靖康耻一般,我们想要的东西,还是能在朝鲜南部得到,只是那个时候,金判书,你可能就在辽东种地,说不得几年后我大军光复辽东,咱们还能再见。”
崔判书听着这些汗流浃背,但是这些画的大饼迷惑不来朝鲜人精金判书,他知道这协议意味着啥,硬是问道:“我们怎么知道贵军有多强大,万一是些许数人哄骗,我朝鲜朝廷日后岂不是沦为笑柄?”
“你们签订这个协议,是出钱找雇佣军与建奴对战,是出钱找人打仗,你看看这协议,哪条写了要割让土地,哪条让你朝廷出钱?无非就是租赁几块地皮,贩卖一些大明器具,你们朝鲜能出来的东西无非是人参兽皮和东珠,这些东西都是捡来的,能吃什么亏?东海公司讲道理的,如果不能实现承诺,自然是不能收取好处,白纸黑字都有,谁要占你们便宜?谁要是敢对朝鲜王室不好,那就是对东海公司不好,咱们只要签了协议,就是福祸相依的一家人啊。”范学谦说道:“速速定夺吧,否则延误了战机,东海公司只能在南边找代理人了。”
“代理人?”金判书喃喃道,接着就恍然大悟,重新拿起来协议观看。
正好此时金判书垂头丧气而来,皇宫内侍也传唤了金判书,二人相顾而过时,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这将来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