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张元彪不敢掉以轻心。
深夜急召特务头子陈浩南和东部负责人汤敏从登莱赴恩熙商议,第一大军头王树正也被要求呆在营中等待开会,虽然张元彪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大家都喊过来一起商议一下也能查缺补漏,更好地为下一步的战争做准备。
就在张元彪在大帐中准备会议之时,一封封军情被送达,大抵是北线渔村对峙的清军撤回城内,询问是否继续追击。再有一部分就是恩熙城北边的清军调动频繁,临清军后撤的区域,现在清军已经派了很多哨骑进入,只是清军较为克制,没有制造冲突,下边的军官询问是否主动出击创造伏击条件。
张元彪对于清军的变化也是心知肚明,一一回复,要求各地驻军防御为主,不可主动寻求作战,注意保护撤退路线,切不可中了埋伏。
余下的公文也是纷至沓来,大多是后勤调动的消息,也有临清商会催款的文书,这些文书很是复杂,张元彪一般也是看看多少有些了解,然后就把不重要的分发到自己的幕僚手中,让那些年轻人负责,有黄岭盯着也不会出啥问题。
但是今日确有一个陈浩南递上来的特别消息,张元彪看了都直呼麻烦。
这个消息是刚刚在山东流传的东海公司远征高丽,并且让清军吃了大亏的传言,这些传言纷繁复杂,有孩子们在路边抹着鼻涕唱的童谣,也有商人在茶馆里的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一些酸文人要在酒馆学社里举办诗会庆祝高丽战场上英勇的战士,虽然消息的来源错综复杂,但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虚虚实实的东海公司,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事。
张元彪眉头紧锁,虽然料定出兵高丽之后肯定会暴露出来,想的是在高丽之战后慢慢消弭此事,大可以站在高丽王国的身后慢慢去消化战利品,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大规模地传出来这些消息,肯定是清朝那边发动的宣传策略,想必此刻还有人在京畿地区沿着大运河向南传播,要不了多久,即便是花钱再多,愚钝的大明朝廷也会慢慢发觉,到那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事情很是可怕,因为历朝历代都是极其防范各地的组织,这些组织一旦管理不严格就会形成造反势力,所以朝廷一般会选择斩尽杀绝,至少也是诛杀首恶。
想着远在北京的崇祯皇帝,张元彪也是一阵苦笑,这个志大才疏的皇帝在知道山东一地竟然有如此强兵之后,面对着崩溃的财政与指挥不动的明军系统,急功近利的崇祯皇帝会动什么念头呢?
忠心大明?算了吧,这个烂到骨子里的明朝哪怕是诸葛武侯再世也休想挽救,如果自己带着临清军和临清商会去投诚明王朝,大概率会被肢解啥也不剩。
正思考间,亲卫进入军帐,禀报道:“大人,临清商会的特使李超来劳军,礼单在此。”
张元彪接过礼单,礼单上的物资已经被外边的幕僚们接收了,所述内容无非就是临清商会高层专门慰问高丽驻军,送来肉类与酒水若干,虽然有些价值,张元彪也是门清李超所来的目的,问道:“还有别的书信吗?”
亲卫道:“没有了,李超想要求见大人,不知大人是否接见。”
临清商会的消息与军情都是很重要的,张元彪的幕僚也是一直如此对待,只要有相关消息或者书信第一时间就会送到。
“让他们进来吧。”张元彪放下礼单,接着说道:“让王树正也过来一下。”
亲卫匆匆出去,不多时李超带着两个手下鱼贯而入,远远地就抱拳说道:“恭贺大人在高丽击破数千建奴,为我大明扬威。”
张元彪不疑有他,点头让人进来,并没有过问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还以为是临清商会内部的消息。
正寒暄间,王树正也匆匆走入,见了李超也是相当亲热,大大咧咧地拉着李超询问临清的事。
见着人都来了,张元彪撤去门外的守卫,看着下首的李超问道:“这次来,还有什么事吗?”
“商会很是欣喜,特派小人前来劳军。”李超笑呵呵道:“略备了一些薄礼······”
“好了,说正事吧。”张元彪挥挥手打断了李超的客套,说:“军情紧急,若没什么事,我就送客了。”
李超也不尴尬,笑呵呵地说:“张大人,近来有宵小托人呈现了一些文书,想要与东海公司合作,上边列举的条件很是优厚,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商会的叔伯们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不如去和他们谈谈。”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张元彪严肃道:“那些人的使者就在城外军营中,等着谈判。我想听听商会的意见。”
“战场凶险,火中取栗,今岁战端一开,每日筹集军饷粮草所用万计,军士们背井离乡,还要忍受这冰天雪地,不就是为了高丽的生意,眼下那人既然给出了这个条件,不如就同意了,商会愿意筹集一百万两白银作为无息借款给大人造军舰,只需大人护得周全,临清军上下什么都不用管,净利润两成每月奉上,至于那朝鲜王侯,也悉数献于大人,为战争所筹备军饷,商会也不加讨要,等于勾清之前的借款,然后每年给大人三百万两白银,让大人安心练军,可行?”李超谄媚地笑道:“再加上出售到辽东的货物中,还有大部分会从临清军采买,这一来二去,每年的好处何止五百万两。”
临清商会这个组织,其实张元彪除了经济合作与安全保证之外,是无法控制这个财团的,他们能说出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还算的这么清楚,那肯定是有了定计。
只是张元彪是个普通人吗?若单纯是为了钱,犯得着这样费劲去高丽蹚浑水。眼下即将开春,清军定然不能在高丽久呆,此时此刻更应早做打算,那会为了这些银子动心思。
但是商人会谈良心和爱国吗?按照后世大哲学家那谁的观点,这300%-400%的利润,资本家可以践踏人世间一切道德法律,甚至能把吊死自己的绳子都卖了。
张家口的晋商们不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