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八月初八,东海,八丈原海军基地。
军港上密集的人群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海面,九艘大型战舰横列在海面上,十余艘海军中型辅助战舰和二十余艘运输船排列其后。
海面上彩旗飞舞,军乐队在码头演奏着激昂的军乐,海军的高级军官和东部行政官员齐聚于此,一起见证这次两日后的“观舰”典礼。
这次典礼是对外宣传武力,所以不仅通知了倭国、高丽和大明的商人,还提前通知了濠门的红夷人与南洋的外国商人,也拿出了不少的请帖让还在福建的郑家也来看看,说是海商议事会,贸易优先洽谈,其实打的算盘是定定以后海上的规矩。
虽然各色人都有,但是码头上确实分毫不乱,因为这次的盛典,海军部提前疏散了九丈原岛上的民夫和无关小商人,整个岛上此时只剩下了必要的服务人员之外,清一色的红蓝军服。
红衫军负责城区内的治安,一对对军服笔挺的军人们在街上巡逻,三角帽和红色大衣以及那叮当作响的配饰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崭新的燧发火铳直接上了刺刀,明晃晃地在街上吸引不少商人的围观。
“我的天啊。”一个传教士对着身边的人说:“这是哪里来的军队?在欧罗巴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军队吧。”
“没有没有。”一个威尼斯商人说:“这军服笔挺,可比罗马皇帝的卫队还精神,他们的军士都用袖子擦鼻涕,就是不知道上了战场怎么样。”
这些窃窃私语在八丈原之地到处都是,来访的这些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们也是没想到这片海域里边怎么就突然出了这么一标人,而且这装备看起来也很犀利,真是想不到。
“这地方邪的很。”郑芝豹在路上走着,一边身边伺候的仆人低声道。
“我看这路不像是石头砌的,但是这质感明明也就是石头。”仆人低声道:“那些当兵的也挺有精气神,我看他们的火器犀利,这一身穿戴加上武器估摸少不了二十两银子吧。”
“差不多。”郑芝豹低声道:“那火铳已经派人去询问了,看看能不能弄几杆回去,今天见了更多的兵士,他们的火铳没有火绳,看起来都是洋人最新的货色,这玩意能直接发射,不用点火绳,红夷人一杆要卖十两不止,这伙人有点本。”
“咱们去那边的炮台看看。”仆人低声道。
郑芝虎随即就带着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往炮台处走去。
几个守备的军士眼见有人来,一个穿着红色军服的军官伸手拦下说:“几位,这里不是可以参观的地方,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郑芝虎嘻嘻笑道:“几位军爷,我们是福建的商人,这边看起来很是新鲜,想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黄金,就要往那人身上装。
这也是这几天的经验,因为之前塞钱都没有被接收,那些岛上军官一看到递钱直接就脸色大变,没有一个收钱行方便的,这一点与郑芝豹多年来的社会经验完全不相符,还以为是给的少了,今日直接拿了五两的黄金,这么大的礼物,还能有人会拒绝?
哪曾想那军官看了看黄金,一点也没有反应,只是淡淡地说:“这位客官,军法有规定,说不能去就不能去,你趁早死了这心,该干嘛就干嘛,再这样纠缠,你就得去见我们的军法官了。”
郑芝豹很是尴尬,悻悻把金子又收回去,说着“我们走我们走”就要离开。
正好一侧走出几个军官模样的人,有说有笑地来到这个炮位。
“你们在说什么呢?”范学谦穿着炮兵军官制服,身边的军官也是本岛最高指挥官的副将,炮台的军士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上官,守备军官上前回答道:“这几位客人想去看看这里,我拒绝了他们。”
“哦?”范学谦笑呵呵道:“又不是什么机要的地方,让他们让去就是。”
“可是,这里是不让参观的。”军官很为难地说:“可不能让外人上去参观,否则要吃军棍的。”
“老陈,你给他说说。”范学谦看看身边的守备副将陈应泰说:“这个规矩今天开个口子,我看这商人很是实诚,后边要来此地做生意缺乏信心可不行,咱们这大炮那也是保卫此地的利器,这么安全的地方,才能让人有信心来做生意,断然不会被海贼抢了不是,上去看看,他们又不懂。”
“范将军。”陈应泰也是为难,说:“这定下的规矩,一旦破了,别的地方的弟兄怎么看我们?不妥不妥。”
旁边的郑芝豹急于脱身,这么敏感的地方还亮了金子,一会这帮军汉万一折腾起来,把人都抓了审问也是常事。
“我们只是路过,这就走这就走。”郑芝豹赶忙抱拳道别,起身要走。
“别介。”范学谦大度地说:“看就是,出了问题我担着,多大点事,你一会让军法官过来,我给他掰扯掰扯,大人刚说了要招待好各地过来的宾客,没啥的。”
陈应泰也不好再说,挥挥手说:“范将军这么说了,那就看看。”
守备炮台的军士纷纷让开,打开了路障。
一边围过来的各路商人都看热闹,挤推着郑芝豹就进入了炮台。
这是一个经典的临清军常备炮台,建在一处海岸边上,三门标准口径的海军大炮正在进行例行的保养。
所谓的保养就是刷油,只见六名炮兵拿着刷子小心地给大炮刷油除锈,一边还摆着各种发射要用到的铁弹与火药桶,各种物什摆放的井井有条,一边站岗的军士也是精神抖擞,藏兵洞内的军士虽然放松地坐着,但是看得出,只要有敌情,这些人很快就能走到炮位推动火炮对外射击,而这些火炮所覆盖之地,断然是不能有船只好好通行的。
郑芝豹和仆人们看看摸摸,十分好奇,而那些欧罗巴的商人们各个也是惊讶于这些火炮的口径与备战情况,对着海岸比划比划,各种语言说的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啥。
炮台不许抽烟,范学谦带着一队军官走到外边从怀里取出香烟分给其他的守备军官,一帮人很快就开始吞云吐雾,几个商人很是好奇,纷纷掉头来问,范学谦也十分大方地分发“百宝路”香烟,还热心地拿出火镰帮着大家点着,在一阵呛着的咳嗽声中哈哈大笑。
这个特务头子一边笑一边悄悄眯着眼看着郑芝豹一行人。
他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因为他已经盯了这伙福建商人好几天了,这是张元彪亲自下达的命令,因为这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建水师郑芝豹和他的仆人,只是张元彪也没想到,郑芝龙这个海上王此刻也混在仆人中与郑芝豹一同观看新式火炮。
只能说郑芝龙真是够有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