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主簿完全是在被牵着鼻子谈判,这就是实力的差别,官府牛逼是因为有武力能镇压,现在山上的土匪比州府的募军还能打,官府的恐吓就有点无力了,邢主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能说出来意。
“既然你们有了这个打算,以后还是要安分守己,我会给县尊大人禀明,日后也不会为难各位好汉。”邢主簿话锋一转道:“这次我来除了商议招安以外,还有一事想要与你等商议,这次倭寇被打退,咱们上下一心,也是一桩美谈,只是官军出来时倭人已经逃窜,没有首级的话,县府上下不好给上边交代,如此一来,不好为县府这边报灾,你知道的,这些年即墨县连年干旱少雨,百姓很是困苦,想着报上这次的倭人作乱,好让上边的大人们知晓此地困苦,侥幸申请得来减免税负的话,那也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不知你们愿意配合我们吗?”
“哦,如何配合?”陈浩南笑着说:“邢主簿但说无妨,只要能帮得上,自然全力以赴。”
“那就是要一些倭人的首级出来,我们好去给上边汇报。”邢主簿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说:“若是可以减赋,那百姓定然称颂各位好汉。”
陈浩南跟官府打交道时间长了,听了这一套说辞也是毫无波澜,只是觉得这邢主簿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一直在讲这些毫无边际的大道理,还减赋免税,还报国为民,糊弄三岁小孩还行。
“邢主簿一片公心,在下佩服佩服。”陈浩南道:“我们山上的弟兄都是糙汉,不知道那些税赋的事,这税赋若是减了你们吃啥喝啥,别说那些了,邢主簿倒不如谈点别的,比如我们收保护费的事。”
邢主簿又斯巴达了,这小年轻居然不吃这一套,保护费是他能谈的吗?他敢许诺什么,若是许诺了,那些大户不是要回去扒他的皮,比较上山剿匪而言,这些大户对付一个主簿还是容易的。
陈浩南见邢主簿不说话,也明白他的顾忌,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收了一些保护费,大多数的大户还是通情达理的,他们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安定和安全吗?这次官军从莱州府过来,为了防止他们扰民,我们可是联络了多出山寨弟兄前去劝导,他们也没过来,倭寇也打没了,这给大户们省了多少钱?而且,这附近的土匪都被我们赶走了,最近几年可没有人说过土匪出来干坏事吧?”
邢主簿也是不明白陈浩南的说法了,只是点着头说:“甚好甚好。”
谈判如果不是势均力敌的针锋相对,那就得有人主导,不然就是毫无头绪。
“我们的想法是,邢主簿回去给我们正面的宣传。”陈浩南笑着说。
“正面宣传?”邢主簿明显对这个词有点懵逼。
“就是回去替我们山寨对县尊和大户们说话,就是拉偏架,他们有啥不满,你就开导一下他们,他们有啥动静你就给我们说一声,就这么简单,只要你答应下来还实心办事,我们不会亏待你,你想要的东西,也能尽数带走。”陈浩南笑着说。
这不就是通匪了,要他邢主簿背叛自己的阶级通匪,这个事确实有点难度,那必须得加钱。
看着一脸不情愿的邢主簿,陈浩南拿出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到他手里说:“这个邢主簿先收下。”
邢主簿看着屋里的另外两个土匪,也是不敢伸手,说道:“此事容我回去想想可否?”
“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他们日后还会跟邢主簿多交流,你大可放心,这里发生的事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你帮我们就是帮自己,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哪里还分什么彼此?”陈浩南把银票硬塞到了邢主簿手上,说:“这些是开胃菜,以后每年会给您奉上六百两的茶水费,若是邢主簿干的好,为了山寨办了事,年节还有冰炭孝敬,说句不中听的,这样的价码,可以在京城与阁老见一面聊聊天了,大家辛苦不就是为了这黄白之物,而且我们只是要邢主簿说句好话,又不是让邢主簿从了我们一起上山,而且我们还可以帮助你干点别的事,比如杀个人放个火,与我们合作,邢主簿你以后就是即墨县的土皇帝,于公于私都没坏处。”
确实啊,这么多钱,还有一帮这样的打手,这土皇帝真的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小,即便是后边有陷阱,那银子不会错啊。
“我就问一句,你们这么做是要造反吗?”邢主簿攥着银票淡淡地问。
“造什么反,我们在上山吃着过路费和保护费,日子过的这么潇洒,造反图的个啥,不就是这样的日子,干嘛要去提着脑袋干那不讨好的事,而且你也看到了,这点人造反图了个啥,咱们一起在此地经营,一起赚钱岂不美哉。”陈浩南笑着说:“你放心吧,咱们都是大大的良民,不造反,也不给官府添麻烦,就是一起发财,再说了,土匪要钱那不是天经地义,告到京城那也是土匪要钱啊。”
本来收编招安的邢主簿被土匪的格局震惊了,他把银票收到袖子里,说:“好,我们合作,此事甚为机要,万万不可为外人所知。”
“那是自然。”陈浩南说:“日后这两位兄弟负责与邢主簿对接,你们一定要通力合作,大家都要过上好日子。”
一帮人相互寒暄一会,接着邢主簿说道:“那首级的事?”
“那些倭寇的尸身呢?”陈浩南转头问自己的心腹。
心腹甲不在乎得说:“都拖到后山喂狗了,那些狗都不好好吃,刚才去看的时候应该被狼叼走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你们收捡回来不要乱扔?”陈浩南假装发怒道:“我早就说那尸身有大用,你怎么办事的?”
“小的该死。”心腹甲说道:“只是那尸身都臭烘烘的,而且看起来很难看,弟兄们看着厌烦就扔后山了,我愿意领罚。”
“下不为例,回去再收拾你。”陈浩南骂完,转头对着邢主簿赔笑道:“哎,山上的人办事不牢靠,让邢大哥见笑了。”
这就邢大哥了,邢主簿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陪着笑说没事没事。
“我这边还有一些倭人的旗帜刀枪书信和金银器具,都是战场缴获所得,尽可献给邢大哥,还有一本书,画的都是倭人头发的样子,不如我派人下山杀些人,把头发剔成那样子,首级交给邢大哥可好?”
杀良冒功乃是明军上下不外传的秘籍,明朝军功记首级多年,上下其实都懂如何操作,只是这话说出来,把邢主簿吓了一跳,连声道:“有那些即可,首级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此事算是完了,邢主簿带着倭人器具刀枪盔甲下山,至于首级从何处得,估计县衙大牢里的苦命人就惨了,但是陈浩南也完成了他张大人的嘱托,这即墨县也算是找好了代理人,像这样的代理人在山东东部地界都在寻找,什么宣传和拉偏架,这就是在瓦解他们的告状热情,便于将来接管城市,省的到时候连个开城门贴告示的本地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