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但我只想我女儿幸福,她过去二十几年过得已经够苦了,如果你不能给她,那就散了吧。」
许箴言紧握拳头,眼神紧绷着,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了。
仪器上的数据在快速变化。
程安好扑到病床上,紧紧抱住他,几乎是嚎啕大哭,哭得心碎,来来往往的人见者心酸。
程兴国最后笑着看了她一眼,心跳,永远停了。
程天骄哭得跪在了地上,心痛而无可奈何地,大喊了一句—「爸!」
很多年前,住在鞍马巷老房子里的小姑娘,因为赖床被妈妈责罚,罚站在门口,再也不会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干完铺子的活回来,给她端一碗巷口最香的豆腐脑,哄红着眼地小姑娘一笑。
少年时期,每次她名列前茅拿到的奖状,再也不会有人特意搭着梯子,满脸笑容,珍惜且小心地给她贴在最高的没有掉灰的墙上。
考上b大那年,他捨不得一张火车票的钱,只送她到进站口。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准备满满一袋热气腾腾的馒头,自来熟又骄傲地,跟旁边人说这是我女儿,要去b大报导。她走之前他一直笑着,结果她刚过安检,回头看到他在偷偷抹眼泪。
…….
二十七年的记忆,一点点侵蚀她的心,像硫酸腐蚀完血肉之躯,剩下的,只有空落落的回忆和铺天盖地的悲痛。
这世上最令人心痛的事,大概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
把尸体送去太平间,盖上布,他爸打电话过来,说爷爷情况不好,他必须要过去一趟。
许箴言放心不下她,但无奈那边太紧急,他只好对坐在太平间门口一言不发的程安好嘱咐:「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等他两小时后再回来找她,她已经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地跑了整个住院部,问了许多人,都说没有见过她。他只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丽水的家。
打开门,看到她的鞋子,他松了口气。
又在推开房间的门,看她双目无神,目然的一张脸,手里机械地往行李箱塞东西时,一颗心被她活活悬起。
他急切地走过去,扼住她手腕:「程安好,你要去哪?」
她用力甩开他,没给他一个眼神。
「爷爷走了。」他在原地,悲伤地闭上眼,声音沉痛地宣布这个消息,她身形明显一震。
但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语气格外平静地回他:「我爸生前说过他想火化,但骨灰要埋在老家,所以我要回去处理他的后事。」
「爷爷这边的葬礼你去操办,我就不参与了。」
「毕竟,你们家也不一定乐意在葬礼上见到我。」
说完,她弯腰利落地把行李箱合上,准备出门。
她跟陆真真说好,今天她要在她家住一晚。这个晚上,她需要有熟悉的人陪她一起度过,而他,在这种情形下他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看到他,她只会更加忘不了那些悲伤的记忆。
许箴言的手再次紧紧抓住她,死活不放。
「等等好吗?我陪你一起回去。」
黑暗中,她笑了,那笑容颇为自嘲。
「什么时候知道的,同学会吗?」
许箴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以前的事。
他的沉默表示默认,程安好趁他失神,把手臂从他掌心抽走,眼里是刻入骨伤痛与嘲讽。
「这段时间算什么,同情?」
「还是打算和爷爷一样,要和我相敬如宾一辈子。」
「许箴言,我该谢谢你吗?」
「可是我现在真的恨你。」
「.…..」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提着行李箱离开,留他一人,身形隐在黑暗中,咬牙,难以言说的悲愤和愧疚落了满地。
他回医院处理爷爷后事,病房门口,他爸和他妈一脸焦急地在等他。
「怎么样?找到了吗?」他爸摁灭了烟,从吸菸区出来。
许箴言点头,面色很白,眼睫半垂着,神色沉郁。
「她没事吧。」
乔芝月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在他眼神扫过来之前,又把头低下去。
对于这个跟她不太亲近的儿子,她心里一直有些憷他。
许箴言冷冷瞥她一眼,不语,默默去到吸菸区,点燃了一根烟。
许默狠狠瞪了乔芝月一眼,对于这个心直口快,脾气有些暴躁,见风就是雨的老婆,他一直又爱又恨。
「看你惹的好事!」
他跟在他身后,走到吸菸区,拍拍他肩膀。这个从小就一直争气,给他省事的儿子,他现在看到他就满心的愧疚与心疼。
爷爷的去世给他已经是很大的打击,再加上程安好那边的压力,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艰难。
「阿言,其实我觉得小程爸爸最后的话说得很对。」
「如果你们不相爱,就不用勉强。」
「再加上现在小程对我们家的隔阂,也挺大的。」
「.…..」
许默在商场混迹久了,总会用最理性的眼光分析事情的结果。
不成想,眼前的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推翻了他设想的路。
「不可能。」
「爸,我不能离开她。」
「.…..」
***
程兴国的尸体第二天火化,程安好带着他的骨灰,回到h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