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将村中寻了个遍,把整村能挖出的人都挖了出来,找了个地埋了,全村共205口人,只找到188具残缺不一的残骸,其中包括我的妻儿老小。然后我又等了几个时辰,未见村里其他活的着人来寻,我猜想不是走了逃难去了,就是没有活着的了。过后,我便再独自前行,想着能去大梁都城避难,看看情形,打听些情况。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路已经震裂开,没了,周围一塌糊涂,分不清东西南北,我只能借着月色凭感觉寻方向前进,期间地面震动从未停止,行至天色将亮,才遥遥见了大梁都城的城墙,我心中舒了口气,幻想着城没事,还在。待的近了,我又再一次被眼前景象震惊了,只见沿途惨象不绝,哭嚎声,吭骂声到处都是,城门周遭睡满了人。当时我以为是人,后来才知道都是尸体。”
“我没管其他,拖沓着进了城,临了才看见城中景象更惨,整个城都没啥好样了,毁的都毁了,还没毁的也摇摇欲坠。只看见兵丁来来往往,一直在废墟中搬东西,恰好遇见了恩公也在其中。当时恩公已没了武状元太守该有的形象,蓬头垢面的,在那里忙前忙后,穿着一身破甲铠。恩公见我走近,发现我四肢健全,我问能听懂话不,我当时下意识的就说能!恩公便叫我跟随他左右,以便差唤。”
“连续大半月,每日恩公都是和忙活的众人同吃同睡,对我也是照顾有加,他自己的饭菜多数是给了我,自己就吃着一些行军时食用的浆饼。后来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了,食物开始出现短缺,恩公便连浆饼都不再食用,每日只吃下午的一顿救济粮,一些野菜裹的面糊糊的菜团子。丛聿小弟,个中艰苦非是你现在能想象和体会的,当时的恩公打扮的还不如你现在光鲜亮丽。”肖必须叽里呱啦说了老长一段往事,到这儿还不忘拿当时的境况和丛聿现在的情形做个对比。
“就这样坚持了一些时日,朝廷派的人手和物资已经抵挡不住前来逃难的百姓每日之所需。本来经过了天灾侵袭,所有人的肉体和精神都受到了巨大打击,心里想的只剩下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挨一天是一天,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地没怎么震了,瘟疫却是席卷而来。因为死尸太多,处理不当,有人开始感染了瘟疫。渐渐的在城中蔓延开来。恩公当时每日都忙的焦头烂额,身体透支而作,眼见瘟疫散开,给了我一些他私人仅剩的银两,叫了几个兵丁与我一同来了凉州都城甲古城。自己坚守在了那里。”
“后来我听说,许多来大梁城官员兵丁,或是来赈灾的,或是木州本州的,皆都因为怕瘟疫惹上自身,纷纷擅离职守逃难开了,全不顾百姓死活,唯有恩公一直坚守到底。瘟疫一来,死的人更多了,人手更不足了,许多事儿就都压在了恩公一人肩上。要我说我是恩公,我也身退,以求自保了。恩公大义是我们常人不能比拟的。”
“在内忧外困之下,恩公组织发动了一些义士,继续在大梁开展施救工作。地震、物资匮乏、瘟疫、人手不足等等重重困难之下,恩公一直没有想过放弃,苦苦撑着等朝廷派人来。谁知朝廷派的最大一批人马在经过葫芦山时发生了意外。那一日夜间赈灾队伍在葫芦山修整,葫芦山离大梁城大概半日路程,赈灾人马原来从京城一路赶来,早已累的人困马乏。眼看要到了,便松懈下来。运送的物资、随行的医者、前来重建城池的工匠、一众兵丁都想着这夜间就在这里休息,明日白天再赶路,午时便能抵达大梁开始各司其责。可是意外发生,葫芦山在当夜塌了。偌大的山体因为连续的地震终于是松垮了,距离老远的大梁城内都听见了声响,余人的队伍,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待得有从大梁城逃难而出的人路过时,才发现葫芦山没了,逃难之人都忘了逃难,连滚带爬的重回大梁报了山塌的消息。”
“恩公本就疲惫至极,肉体早已达了负荷极限,全靠赈灾队伍的到来的好消息勉强支撑。这一听禀报,赈灾的人没等到,坏消息却不约而至,巨大压力之下,恩公顿时一头晕死过去。没了恩公这个主心骨的主导,再之恶报连连,城里城外的人都放弃抵抗,混乱无比,能逃的人都逃了,不能逃的不是病死就是饿死。”
“过了四天半,恩公才苏醒,若非恩公平日里待人不薄,家中仆人一直贴身伺候,恩公怕都是醒不过来。”
“恩公初醒便问话仆人,现如今情况几何,朝廷的队伍到了吗?那仆人不知该如何应答,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恩公便起身又往大梁城里面钻,结果还没行多远,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沿途的死尸更多了,大多还都发着恶臭,明显是多日无人处理的结果。恩公这才记起晕倒之前有人来报,葫芦山塌了,来援的物资、人员全没了。”
“抑制不住的悲痛如洪水猛兽袭来,恩公跪地抱头痛哭,想要一死了之,却被仆人拦了下来。恩公死意已决,想自刎以谢大梁上百万亡灵。只听那仆人说道:老爷是个好人,就让我王二替你受了吧,老爷要连带着王二的性命好好活下去,救救大梁百姓啊!说完不等恩公再有动作,就一剑将自己杀死,留下恩公一个人在原地抓狂。”
“后来恩公踏遍了大梁内外想寻个活人,可是见到的除了尸体就是残垣断壁,不见一个活人。于是恩公自己一个人也消失了。”到这里肖必须总算是将十年前的那一系列的灾祸、于洪的这些过往给丛聿讲完了。
“托了丛小弟的福,今日才能再见恩公。”说了这一句,肖必须对着丛聿深深行了个躬身礼。
“e\\u003d(′o`*)))唉!别别,有缘自会再见,说不定于大哥这些年也在寻你,只是不知道你之后的遭遇,因此才没能相见而已呢?”丛聿连忙给肖必须说道,顺势还伸手扶了一把正在行礼的肖必须。
“怎么会呢,恩公自然是知道我行踪的,不然今日也不会与你同来,向我举荐你。估计他也不再愿意想起从前的往事吧。”肖必须被丛聿扶起后,摇了摇头答道。
其实肖必须猜测的没错,于洪的确是知道他在肖家做事,毕竟于洪离开大梁以后,向皇帝请了辞,就回归乡野,不再过问朝事。自己个儿在乡下过起了农耕生活。
于洪也是有亲人朋友的,不过都在大地震中死了,和肖必须遭遇相同,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今天也是热心再起想着帮一下丛聿,才随着一同前来。
肖必须和丛聿又在户棚中闲聊了几句,觉得聊的差不多了才出了棚准备去找于洪。
“肖甲!肖甲!”出了棚子,肖必须大声唤了几句肖甲,之前肖甲被他安排跟着于洪,掌握于洪行踪,好便于肖必须待会儿和丛聿讲完往事后去找寻。现在两人话毕,是时候去找于洪了。
“哎!哎!这里,我在这里,必须管事,小的在这里。”肖甲从棚子口右边一棵大树背后探出身急忙应答道。
“你躲在那儿做甚?我不是叫你陪着我恩公吗?恩公现在在哪里?”肖必须见了肖甲,多余话没有,直接就是一连三问。
“管事的,肖甲办事,您放心。于大人出来后,确实如管事所料,并没有再去做工,而是直接去了城门口的茶肆闲坐去了。小的本来打算让于大人去城里的醉不归楼小酌几口,可于大人不愿意。”肖甲一五一十的向肖必须禀报了于洪的行程。
“你做的不错,今天你的表现我很满意,回府后你去账房领些赏钱,就说我同意了。现在你先带我去恩公所在的茶肆。”对于肖甲的表现,肖必须确实看在眼里,于是夸了一句,就让肖甲带路,去找于洪了。
丛聿也跟着屁颠屁颠的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