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吃了一顿饭,小憩一会儿。又要起身去学骑马射箭。
等到回来一身臭汗,宝馨叫人准备了热水,让小太监进去伺候,自己守在外头等候吩咐。朱承治以前沐浴是她来伺候的,后来她见着年纪大了,又怕那些个宫女有胆子大的干出什么事来,干脆全用太监。
她等了好会,方英出来,「徐姐姐,殿下差不多了。今个殿下可真累着了。沐浴的时候,人都快要睡着了。」
「这个我知道了,待会你叫人准备点汤水来。」宝馨说完,一提裙子迈过门槛,朱承治换了一身竹青直裰,头发披散着。手里拿着本外头的话本在看,周边太监给他整理头发,还有个小太监,抱着他的脚修趾甲。
朱承治看了话本子几眼,脑袋从书本上一抬,沖她招手,「宝姐姐到这儿来。」
宝馨应了声走过来,朱承治叫人给她摆了张绣墩,她坐上头,半真半假抱怨「我今天可真累死了。」
他这话叫几个太监吓得一哆嗦,「殿下千秋,不能说那个字儿。」
「大胆,要你们多话?」朱承治一横眼。
那几个太监们吓得不敢言语。宝馨打圆场,「你和他们置气甚么?关起门来,自然要松快些,和外头似得,那也叫人吃不消。」说着,她在一边的果盘里头挑了个个大的石榴,让太监切开,掰出里头的石榴籽儿给他吃。
贵妃榻边放着个玉白小碟儿,剥出来的石榴都放在上头。朱承治伸手来拿,倒是把刚才那段给忘记了。
「大殿下今个累着了,那就好好睡一觉。书要读,但人也总不能给读成傻子了。」她手里忙着,嘴里在说话。朱承治瞧她修长纤细的手指灵巧的剥开一边皮,指甲挑剥,里头的籽儿就出来了。
她剥石榴不是很在行,一不小心,指甲碰坏了娇嫩的石榴籽儿外头那层薄薄的皮,石榴汁染上了白皙的肌肤。朱承治瞧着,莫名想到那些话本子里头书生后花园偷会小姐,小姐指头上那凤仙花染过的红红指甲。
「宝姐姐不染指甲?」朱承治问,「我瞧见很多女子喜欢染呢。」
宝馨拿着帕子把手擦干净,抬头自嘲,「我那儿又没有凤仙花,再说了,也不是甚么娇贵人,手指上染得红彤彤的,到时候又要被人说嘴。」
朱承治下意识忆起宝馨被罚跪的那一幕,他去抓宝馨的手,「宝姐姐,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宝馨沉默了一瞬,笑出来「殿下的心意我都知道。」她说着手从他掌心里头抽~出来,「不过这会子,殿下还是好好休息。」
说着,她把那小碟往他跟前推了推,「快些吃吧,我辛苦剥出来的,要是不吃,功夫可就白费了。」
朱承治嗯了声,抓了一把在手里慢腾腾的吃。
朱承治半躺在那儿,目光触及她的发髻。宝馨有一头好头发,不过她没有细心打理,只是盘成宫女里头常见的式样,然后戴个簪子就算了事。
「给宝姐姐再置办个头面吧?」朱承治突然开口,「这样也未免太素净了,和庙里头的姑子似得。」
宝馨捂住胸口,杏目圆瞪,吃了好大一吓似得,「我的殿下,这话可别说了。」她说着嘆气,「宫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干甚么?到时候飞来横祸,就坏了。」
朱承治脸色一坏,他躺了回去,双手交叉放在腹上不说话了。
宝馨依然和没事人似得,说说笑笑,和他说两个宫女间的小斗嘴逗他开心。宝馨说完,两眼一瞥,见着朱承治脸上多少笑,丧气道,「殿下怎么不笑呢,下回我可真的要找教坊司那些说快板的,给学些手艺了。」
朱承治哭笑不得,他牵拉了下嘴角,勉强露出个笑来。宝馨手指轻轻戳在他脸颊上,忽略一旁太监们惊骇欲死的目光,指尖轻拉住他嘴角两边,就往两边拉。给他造出个笑来。
「殿下真是想要我安心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宝馨松开手,半是感嘆半是无奈。朱承治揉了揉自个的脸,刚才她指尖轻轻戳在他脸颊的肌肤上,圆润的指甲点在哪儿一点都不痛,反而激起了一阵细细麻麻的触感。
脑子里头一片空白,浑身软绵绵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呆呆坐在那儿,宝馨伸出手掌在他面前一摇了摇,这才回过神来。一股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羞恼从心底里头窜了出来,他板起脸,「宝姐姐,刚才你不能那样!」
哪样?宝馨故意迷茫着眼,和他打马虎眼。
他那积攒起来的气势一泻千里。他恼火的歪头一躺,直接躺倒在榻上,宝馨等了好会,不见他动,伸手推了推,也没见他有动静。
她站起来,走到一边。
外头小太监来传话,说是惠妃知道儿子今个累着了,所以不用他到前头去和她一块用晚膳了。
宝馨嗯了声表示知道。
叫侍立一旁的小太监拿了一把宫扇坐在他身边慢慢摇。
过了好会,摆放在一边的西洋钟指针拉直,噹噹当响起来。
朱承治原先和宝馨置气,自个躺下去,没成想累着了,闭上眼困劲一上来,竟然真睡了过去。钟声入耳,终于把他睡着的那股劲头给驱了。
他呻~吟一声,伸手捂住额头,支撑着叫自个转过身来。宝馨在一边守着,他匍一翻身来,睁开眼就见着她。
宝馨见他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伸手捂住额头,马上扶住他的背,帮着他坐起来,「睡多了头疼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