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治一呆,而后苦笑不得,叫方英几个小太监,加快速度挑肉。
「怎么和没吃过似得!」他笑骂,「我可不记得我曾饿过你。」
「哪儿啊!」宝馨胆大包天的翻个白眼,「只是这会儿才能吃到家乡的味儿,忍不住。」说着,她丢开已经空了的蟹腿管,「殿下也吃吃。」
她这么娇娇媚媚的凑过来,比桌上那几道佳肴还要诱人,朱承治自认不是君子,但此刻他还是咬牙憋住,宝馨见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个,嗤笑一声,而后低头吃喝。
瞧着她吃喝的开心,朱承治也被勾起了稍许食慾,持起筷子和她一块享用起来,甚至平常不怎么爱吃的菜也吃了几口。
吃完,宝馨净了手,出来揉了两下自个的肚皮,「可惜一年里头就吃这么一回。」
有些东西不到那个时令,就没有那个味儿。夏季里下头也有进贡,吃到嘴里远远没有现在这么美味。
她说着,又有些怅然若失,「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了,哥哥有没有好好的给爹娘上贡。」
咽喉间的嘆息轻的几不可闻,落在他的心头上,却重若千斤。
他的性子其实算不上什么仁厚,甚至还有些凉薄。只有真正放在心口上的人,一颦一笑才能轻易叫他心绪波动。
朱承治伸手在她眉心抚了一把,「以后若是有机会了,我带你回乡看看。」
她圆圆的眼睛无辜的望他,一时间叫他联想到了那只从承干宫里带出来的橘猫,那只猫儿平日里也是这么看人的。
「就怕到时候殿下在那边不习惯,怪罪到我头上。」她鼻子里头哼了两声。
朱承治嗤笑,「君子一言还驷马难追呢。难道在你这儿,我竟然连这个信用都没有。」
宝馨脸上的笑微敛,「倒不是这个,就是当心殿下到时候有些水土不服,我会心疼的。」
他一愣,而后眼内柔成了一脉柔光。
入秋之后,北京城里头冷的有几分入冬的架势。北方的冬来的格外早,南边还只是刚刚把簟席换下来,北京这儿就已经冷的要烧炕了。
宝馨带着小翠从朱承治那儿一路回去。
路上寒风颳得气死风灯上头的铁钩子在风里摇曳出猫爪子刮的声响。听在耳里,平白又增添了几分凉意。
回到自个住的院子,一股暖香铺面而来,里头的小丫鬟早就准备好了。见着她回来,簇拥着给她脱了外头的衣裳,换上早在熏炉上熏了的外袍。
外袍熏得暖热馨香,一上身,回来路上受过的冷顿时都消散了。
宝馨在丫鬟的搀扶下,倒在榻上,长长舒了口气。上辈子说是南边的湿冷比北边的干冷厉害,结果真到了这儿,发现全是放他娘的屁。她在京城里头这么些年了,每年过冬还是冻得伸展不开手脚,人若是在外头,若是讲究些穿个讲究好看的鞋,脚都能冻得和猫爪子抓一样的疼。
姜茶端上来,她低头喝了大半碗。
小翠瞧见宝馨喝了大半碗的姜汤,脸色终于好转,才心疼道,「姑姑怎么不在殿下那儿呢?瞧着殿下的样儿,好像很想姑姑今夜留宿在那儿。」
宝馨嗤笑,「你这小丫头妮子,你当殿下那里是好留的?留在那儿了,可就要给甜头的。」这话说的暧昧缱绻,小翠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噌的一下就红了脸,「姑姑,我还没嫁人呢。」
哟,这可罪孽大了。
宝馨打了个哈哈,自个躺下去。不继续为难这小丫头片子了。
小翠拿了本册子,坐在宝馨身边,「这段日子,殿下又叫人送了不少衣料和首饰来,那些料子我瞧过了,都是一等一的好,皮草说是从高丽那儿进贡来的。殿下放话说了,给姑姑冬日里做衣裳用。」
宝馨嗯了两声,小翠继续兴奋,「殿下对姑姑还是最好了。」
宝馨伸手在小翠头上敲了下,「别胡说八道。」
小翠揉揉脑袋,委屈巴巴,「我说的都是实话。」
宝馨笑了,刚才还说自个是黄花大闺女,听不得男女间的荤话呢,现在又说朱承治疼她了。
过了些日子,外头起了凉风。一阵紧着一阵刮,明明都还没到立冬,却冻得叫人打摆子了。
几只鸽子飞过萧瑟的天际落到院子里头,咕咕咕的叫。
宝馨听到声响开了门,那些个鸽子生的普通,白毛色,鲜红嘴儿,两只绿豆眼瞧着也没太多的神采。
她走过去,仔细分辨了一下,伸手抓了来,揣在怀里进了屋子。
自从出了锦衣卫堵门的事之后,宝馨对外浑身上下汗毛都立起来,警醒之极。知道朱承治恐怕是被锦衣卫给盯了,要不然死个家僕,连点子水纹都翻不起。摆明有人想要生事。
那人的确是朱承治派人在路上截杀的,免得紧要关头,受了别人的指使,一张嘴开口就对朱承治身上泼脏水。
不过这你死我活的关口,这条人命和将来可能面对的麻烦相比,算不得什么了。
她从鸽子的胸毛里头掏出个小小的蜡丸子,交给正端坐读书的朱承治。朱承治接了来,在暖炉上化了,取出里头的字条来。
字条里头只有一句三两成行。
宝馨一眼看了,咬住唇,她望向朱承治,「这恐怕又有事了。」
「我这儿眼下过不了甚么安生日子。」朱承治说着伸手摸了摸鸽子的毛,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宝馨转身过去把鸽子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