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爷!您行行好,别吓唬奴婢!」方英握住他冰冷的和冰块似得手,摇了摇,瞧见没反应,他尖细着嗓子,「去请太医!」
他这声下去,死寂的殿宇内终于有动静出来,朱承治被那声响牵动了两下,眼珠一转,似乎回过了神来,但他没有去看方英,而是地上跪着的小翠等人。
「她没了,你们活着还干甚么?」
这句叫才有些动静的殿宇内再次回到死静里。
朱承治抬头,面无表情,「她死了,你们也别想活。来人,这些人全部拖出去杖毙。」
剎那间,哭喊求饶此起彼伏。
方英头都没抬,招呼人进来把跪着的宫女太监拉出去。
太监们奔进来,拉起地上死狗一样的人就往外头拖,小翠两条手臂被太监架起。绣鞋跟拖在地上,她嗓子一紧,「太子,太子,姑姑的死有隐情!」
朱承治手掌抬起,架着她双臂的太监撒手,小翠整个掉在地上。
「说!」
小翠之前和朱承治说宝馨急病死了,一半儿是承干宫那边来人说人发急病没了,一半儿是受了胁迫。这会子太子要她命,那她可不干。
为了惠妃把自个小命赔进去,亏大了。
小翠跪在那儿,一五一十都倒了出来。朱承治听完,原本就毫无血色的面颊,更加苍白。他挣开方英的手臂,迳自往外大步行去。
方英才要跟上,被小翠给抱住了腿。
「公公,我都说了,这命能给我留住吗?」
小翠抱住方英的腿,满眼期待。
方英急着脱身,这丫头挨了太子两脚,还有那么大的力气,方英没好气,「关起来,等太子爷回来再处置!」
说完,方英脱身,急急忙忙跟在朱承治后头。
朱承治裹挟着一股风,捲入了承干宫的宫门。惠妃听说儿子来了,满脸喜色,亲自去迎接,见着儿子的面。见着他那阴沉的几乎结冰的脸色,惠妃下意识就觉得不妙。
母子俩进了明间,朱承治挥退了所有的太监宫女,就只剩下母子俩。
惠妃扶着宝座边的方枕,故作镇定「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一路上太辛苦了?」
朱承治不答,只是打量她。
惠妃年岁比齐贵妃还要小点,但这会,眼角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皱纹。显出了老相,她在宫里一直都过得不怎么好,脾气又是十足的懦弱性子,哪怕分位比她低的嫔,在她面前放肆点儿都不敢高声说话。
这样的娘,竟然会把他的宝馨给害死了?
朱承治难以接受,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想再和惠妃打哑谜,「娘,宝馨呢?」
惠妃一颤,瞬间惊慌失措,想起王皇后说的话,又按捺下来,她沖朱承治笑,「这个是哪个,没听过。」
「娘,不用和儿子说这个,儿子甚么都知道了。」朱承治满脸悲凉。那目光哀戚,痛彻心扉,刺的惠妃坐立难安。
惠妃面颊唰的下白了。她嘴唇颤抖,「长哥儿,这事,这……」她语无伦次。
朱承治此时已经从绣墩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踱到她面前,「娘,你为甚么要害她?宝馨到底哪里得罪您老人家了,您和我说,我和您赔不是。您为甚么要动她?!」
他说着,近乎泣血,惠妃吓住了,她慌忙站起来,又被朱承治凄利的目光给镇住,嘴唇翕张两下,想要为自个辩白,却又不敢。
「娘,娘……您这是要我的命。」朱承治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他浑身冰冷,似乎冰刃捅入体内,鲜血泊泊流出,甚么都没了知觉。
那样子把惠妃给吓住了,惠妃张着嘴,瞧着朱承治跪下给她磕头。
「这辈子咱们能做母子,下辈子儿子还您的生养之恩。」
惠妃吓得扑到他面前,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掉,「长哥儿,长哥儿你可别吓娘,娘一开始真的没想着要害她,徐氏虽然不安分,娘也讨厌她。但她到底是你喜欢的人,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动她。」
儿子是惠妃唯一的支柱,要是儿子有个长短,她也没法活了,她抖着嘴唇,「实在是王娘娘……」
话语刚落,外头响起太监的禀报声,「太子爷,娘娘,王娘娘驾到。」
王皇后扶着女官的手进来,见着的便是惠妃满脸泪的在儿子面前。涕泪满脸的不体面样儿叫她很是看不过眼,她微微别了别脸,「怎么了这是?大哥儿回来是好事,惠妃怎么和孩子在地上说话?」
说着,她叫宫女去搀扶这对母子。
朱承治面无表情站起身,避开宫女的触碰。
惠妃被宫女搀起来,胡乱擦了两下脸,胡乱推说去更衣,躲到侧殿去了。
王皇后早就料到太子知道人不在后,要到惠妃这儿,她备下好了人,免得到时候惠妃慌手慌脚。果然不出所料。
王皇后在宝座上坐了,她上下打量了下朱承治。朱承治比起前几个月去的时候,又长高了几分,脸上的稚气几乎已经褪去的差不多了。
可惜了,沈家被西厂给捅了个精光,要是沈家还在,估摸着人都该送到慈庆宫了。
「大哥儿,你才回来,急急忙忙的就到承干宫来?」王皇后摆出笑,叫他坐下。
朱承治站在那儿没动,听到她这话,才抬起眼,「问娘一些事。」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