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说不出话,连句简单的安慰也想不出。
「北枝江没你心狠,我孙女也是。所以她们常常很平庸,心软的人都平庸。」
阿云苦笑,她明白二爷的意思了。做父母的,对孩子最美好的祝愿都是不求做大事,只愿他们健康快乐,愿他们接受平凡。所谓平凡,不是雷同,平凡也可以独一无二。
不管是北枝江还是二爷的孙女,她们的心软是一种勇敢;而她的心狠,却是一种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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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用黑色围巾套住叶湑的头,将她从车上掼下来。叶湑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脚下踉跄,狠狠跌倒在地。
身下是粗糙的硬石板地面,脸颊两边被磨得火辣辣疼。她暗自咒骂,要是摔破相了,她就活剥了大毛,再把他扔锅里炖汤餵狗!餵狗!
瞧他这幅干巴巴的模样,怕是狗都嫌弃。
大毛掐着她胳膊,从地上拉起来。叶湑被推着向前走,感受着光线由明到暗的变化。一路上全没有门槛,她老是踩空,过了一条光线昏暗的狭窄走廊后,背后的力道突然加重,头上的围巾被人扯下来,她再一次摔在地上。
关门,上锁。金属相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发出回声。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高处有一扇小窗。墙体太厚,足有半米,光线艰难照进,在对面墙上堪堪留下一丝白亮的细线。
「把她看好了,」大毛交代门口的人,「海哥不在,等他晚上回来,肯定满意。」
叶湑盘腿坐下,她望着高处的小窗,一点点挪到那丝光线照射的角落。
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三月初,不到春分,窗外能看到太阳,没有形状,界线模糊。推测窗户朝向东南方。
这一路上她虽然蒙着眼,但方向感不差,只是川渝地区的太阳不明显,判断有难度,不过今天运气好,云层没遮住太阳。
但有什么用呢。
她靠在墙壁上,闭目休息。
每隔一段时间,她睁眼,看一看窗户外的太阳,再闭上。
门口传来动静,金属链条在摩擦、撞击,门开了。白色的灯光泻了一地,黑漆漆的屋子亮堂起来,叶湑眯起双眼,藉机打量四周。屋内什么都没有,脏是不脏,但也不干净。
她觉得头皮有点发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到头顶,看不见了,但光线却更加炽烈。
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端着饭菜走进屋子,放到她面前。
叶湑定定看他,眼底泛了点蓝,外面的光线倒映在她眼睛里,亮得摄人心魄。少年不回避,直视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空气中的尘埃轻盈地打着旋,撞破凝结在两人之间的无形的冰墙。
「姐姐,吃饭。」他咧开嘴笑。
这小屁孩,真够缺心眼的。叶湑接过饭碗,闻了闻,还挺香。
少年起身离开,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再掐着时间回来。他的身份应该挺特殊,在这里的行动似乎不受限制——毕竟,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没拘着他的必要。
「谁做的?帮我给厨师说一声,味道不错哈。」
少年挠头,表情憨憨的:「是我做的......胡叔叔这几天做的不好吃,所以姐姐的饭菜,都是我做的。」他放低声气,像说悄悄话一样:「他们都不知道,海叔叔也不知道。」
「海叔叔是叫王振海么?」
少年点头。
「你父母呢。」
「爸爸去世了。」
叶湑:「那妈妈呢?」
「妈妈是个美人,我见过照片,叔叔说她会来找我的。」少年语气骄傲。
这臭屁小孩,谁关心你妈妈是不是美人了。叶湑问他:「小孩,你妈妈是不是叫阿云啊?」
少年眼睛一亮,沖她使劲点脑袋。
叶湑笑了笑,揉着他的头发问:「这间屋子平时都关的什么人啊?」
「全是跟你一样的姐姐们,刚进来的时候,都待在这里。」
叶湑看一眼门口,压低声音道:「那她们......都是做什么的?」
少年不吭声了,眼睛不敢看她。叶湑轻轻地长嘆一口气,孩子虽然傻,但其实什么都懂。
良久,他终于开口:「陪好多叔叔们睡觉,脏。」这和叶湑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为什么说脏呢。」
「叔叔们脏,我不要像他们那样。」少年语气笃定。
叶湑又摸摸他头。
孩子真是宝,什么都知道。叶湑套他话,问什么说什么,大致摸清了现下的情况。
这里是一家足疗店,当然,只是表面;里面实际大有干坤,从门口往里数,一共三进,叶湑待的这屋子在最里面。他说的那些女孩,大多是借了王振海的高利贷,被逼着拍裸.照,钱还不上,又怕照片被发给自己的同事亲友。走是不敢,少年说窗台上常年摆着一把刀,用来威慑她们,也用来威慑少年。
王振海对少年不差,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要是挡了他的路,照样不留情。
除了这些「裸.贷」的女孩,还有另一种,是直接被拐来的,寻个机会再卖出去。按王振海的说法,这叫拓宽业务范围。
少年不能久待,走之前他小声对叶湑说:「不要反抗,海叔叔会打你。」
「打得重吗?」
「之前的姐姐们,看过,都是血。」他撩起衣服,在手臂上比比划划,向叶湑示意伤口的模样。叶湑讲:「既然不喜欢海叔叔,为什么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