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在敲她房门。
叶湑应了一声。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开门进来,手里端一个木盘,盘里除了午饭,旁边还摆着一堆纱布和酒精。
「今天警方来过,还是问同样的话。」小罗放下木盘,又问:「腰上的伤口恢复得怎样?」
叶湑道一声谢:「比前两天好一些了。」
她按着后腰,三天前她当着一同爬山的游客的面,从崖边落下去,当时的她腰上繫着绳,在崖上人视线盲区吊了半小时。崖体硌着她腰,磨出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只出了点血,并无大碍。
小罗准备离开,叶湑叫住他:「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千里眼没讲,现在灵山这情况,出去也麻烦。」
叶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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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泉站在灵山崖边,手里夹着烟,一言不发。
沉重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汁水饱满的草叶子被踩碎,混着隔夜的露水,发出哌唧的声响。
「山里不许抽菸。」高冈缓缓说道。
「没点着。」老泉将烟拦腰掐断,随手丢到衣服口袋。
高冈走到他身旁站定:「为什么来这?」
老泉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青山,山间有薄雾,越往远处,山色越是泛蓝。
「听说她死了,我来看看。」
「对她这么上心?」
老泉轻蔑一笑:「你在套我话。」
「你行踪鬼祟,又是齐小莉的儿子,你知道我会怀疑谁。」
老泉并不在乎:「警察先生,纠一个错,我不是齐小莉儿子。我应该是她的......养子。」
「是么?」高冈说,「那我也纠一个错,我不是警察先生。」
老泉的笑声像连串的气泡:「都一样。」
「按你这个逻辑,养子和亲儿子也都一样?」
「至少,在齐小莉这里,都一样。」
高冈转开脸,望向崖边的云雾,讲:「这么说,齐小莉还有别的孩子了?」
「警察先生,你又错了。」老泉摇一摇头,「从始至终,她都只有我一个儿子。血缘上的养子,感情上的亲儿子。」
高冈盯着他的眼睛:「你说服不了我。」
「我也没被你说服,」老泉淡淡地回,「咱俩扯平了。」
「那好,我重新问一个问题。齐小莉是杀害叶湑父母的凶手,你相信吗?」
老泉一直看着远处,一团云朵从山的这头飘到那头,他沉默着,高冈也并不催他。
半晌,他才开口:「以前信。」
高冈不作声。
「后来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上面说......」他顿在这里,过了一会儿,继续讲,「上面说——齐小莉不是凶手。」
「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来重庆以前。」
「所以你就离开重庆,回来北京调查?」
老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掉头沿小道往山下走。走出四五米,停下,背对着高冈说:「警察先生,我不想查出凶手。」
「我在齐小莉工作过的福利院待过,一方面她照顾我好几年,另一方面,找出真相是我职责所在。」
老泉转身看他:「既然这样,警察先生一定了解我母亲的性子。你要是还顾念着她的好,就听我一句劝,别往下查。查出真相,对你、对她、对叶湑,都没好处。以后你就会明白,只有让齐小莉成为凶手,才会有最好的结局。」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
高冈背起手,遥遥望向坐落在对面山头的小馆,依稀看得见屋檐下红色招牌写着「小罗餐馆」的字样。
山风呼呼的吹,不知带起哪里的小野花,飘往天上。
一只手伸向天空,抓住飞入窗的野花。
叶湑低垂着头,轻轻嗅着花瓣,身前有只小玻璃瓶,她灌了水,把花插进瓶里。
阳光照耀下,浅白的花朵镀了半层金光,边缘变成透明。
小罗又在敲门,叶湑走过去,拧开门把。
门口不止小罗一人,他身后还跟了个陌生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他们说我这边不安全,要带你去别的地方。」
叶湑看看小罗身后的男人,那人后退一步,让出道,做了个手势引她去外边。
「谁说的?」叶湑问。
「是高先生。」男人低低开口。
叶湑走到窗边,拿上外套,搭在臂弯。
出了门,对那男人点一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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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飞驰在灵山山间,云雾像一匹白色绸缎,飘在半山。太阳透过云层落下,笼罩在她身上,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间竟这样睡着了。
再醒来,入目皆白。她陷在沙发上,正前方坐着芦花白。
鬓边落下几绺发丝,挡住视线,叶湑试着动作,手腕被绑住,动弹不得。
她把头一偏,甩开头发,呸了一声:「刚才开车的那个,是你的人?」
芦花白眉头上挑,微撅着嘴,说:「不抬出高冈的名字,你当然不会跟我的人走。」他嘴角又牵开,笑得一脸灿烂,「叫你们跟我合作,你们不同意,想了个假死的歪招,凶手没引来,倒是白白给我做了嫁衣。」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芦花白低低地笑,「你们不就想找出真凶么?他是我们大乌树的人,让警察介入,对我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