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舯光避开她直直的视线,不匆不忙地拿起旁边盒子里的一个小药瓶,揭开瓶塞从里面倒出黏糊糊的透明液体于食指中指指腹上,然后低头对着她脖子上的伤口抹了上去。
路晏条件反射,身子往后一斜,欲避开他。
「别动。」禾舯光一手扣住她的后背,投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要是他的眼神再温柔些,配上他半搂她背的动作,像极了情侣要接吻的前奏。
禾舯光突然开窍了?对她动心了?
不然平常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会在乎他人伤势的好坏,还亲自给抹药。
看来她的努力还是有点效果的。
液体是冰凉的,抹到她脖子上的时候使她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不过,待他以指腹轻轻揉抹的时候,肌肤相触的温热驱散了最开始的冰寒。
她脸上渐渐染上一丝笑,对低头认真给她抹药的禾舯光道:「王爷,你这样子真好看,比拿剑指我的时候好看多了。」
禾舯光手指微顿,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块白色长条棉布帕子,给她系在了脖子上,还打了个好看的活结。
路晏忍不住调侃:「这条帕子又是哪位姑娘送的啊,我可不要。」
说着她低头就要去解帕子,刚碰上帕子的手被禾舯光一手握住制止。
他眼里似乎没什么情绪,细看又能看出点无奈:「那是我自己的。」
路晏心里暗自高兴,都不自称本王了,还把自己的帕子给她繫上,说对她没感觉她都不信。
本来一切都刚刚好,车外的木苛却开始提醒了;「路姑娘,咱们已经行了近三里路了,烦请留意指明具体店家。」
路晏心里创建的美好「啪」的一声就碎了。
她看了看禾舯光,讨好道:「王爷,这大白天的,我一姑娘家大摇大摆地来逛鸭店是不是不太好,怎么着也得晚上——」
禾舯光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唰地松开她的手,端坐着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说一个谎要用无数谎言来圆,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那么,这个谎她要怎么来圆呢?
她掀开车帘,扫了一遍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半点思绪。收回视线的时候,忽然斜对面有人看向了她,对了两眼后对她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那人穿着妖艷,跟春月楼的老鸨有的一拼。
等等!老鸨?
路晏眼皮一跳,难不成……
视线上移,二楼栏杆内有一名男子正在抚琴,琴声悠悠,在这略微嘈杂的街市上竟显得别有韵味。
男子长得精緻又不乏阳刚之气,眉目清秀,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脱俗气质。
路晏眉头轻挑,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的。
她要求停了车,让禾舯光留在车上,自己先去打探打探。
妖艷女人一见路晏,便笑成了菊花,领着她就要上二楼。
路晏抓紧机会问清了底,还真是开鸭店的。她收住满脸的笑容,朝马车里掀帘往这边看的禾舯光招了招手。
人运气好起来,连老天都在配合。
她上前两步将走过来的禾舯光一把拉到老鸨面前,跟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似的,悠然道:「大姐,你看这个小伙怎么样?」
老鸨上下打量了一遍一脸铁青的禾舯光,掩嘴浪笑:「模样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
「放心,脱衣有肉,肉还挺结实的,想来也不会差。」路晏立马接过话,无视禾舯光杀人的眼神,对老鸨大姐笑得一脸友好。
旁边的木苛听了不自觉地扭脸看向别处,她何时跟王爷关系如此亲密了?连有没有肉,结不结实都知道?
手段了得!
路晏在大姐眼前打了个响指,将她落在禾舯光身上的目光强行拉了过来:「你先给估个价,我考虑考虑。」
大姐看向她,抿嘴笑道:「三百两。」
路晏不满意了:「少了,五百两。」
禾舯光有种被卖掉的强烈羞耻感,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但人生头一次被当成物品一样估价,奇耻大辱!
他心里暴跳如雷,脸上冷若冰霜,沉声道:「闹够了没!」
被他这么一凶,路晏才正视了这位主人公。
她脸上无半点紧张害怕之感,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看着他理所当然道:「怎么,不想看了?不是你说要来的么?」
「你知道什么是羞耻心吗?」禾舯光语气恢复了常态,不得不说自我调节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路晏轻嗤:「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何来羞耻?」
他来这里抓她的把柄,没想到还真的冒出了这么个地方,他失策,所以愤怒。路晏如是想。
老鸨是个明眼人,连忙出来当和事佬,领着他们往里走。这做生意,就得喝着茶,慢慢聊。
一个穿着青色棉服的伙计端着茶过来了,给每人倒上后就站在一旁侯着,准备随时添茶。
木苛像往日一样拿银针在禾舯光的茶水里试过无毒后,才放心让禾舯光喝。
路晏瞥了眼杯中茶,寻思着往后她也应该跟木苛学着点,吃东西前先验毒。
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价钱上,路晏并不是真正要卖禾舯光,她也没那资格卖,只是纯粹扮演一个摆脱嫌疑的无耻之徒罢了。
她越无耻,禾舯光就会越相信她和段傲飞确实只有男女之情,就会认为她去牢房中找季林羽有那么点合理性,就会越发相信她不是季予翎,就不会使劲百般方法逼她说出干坤铃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