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来说，戴维高估了道格的智商。
不过这时他已经来不及后悔让道格掌舵了，那张突然出现在河面的巨口在蒸汽船加速的同时也在向着这边迅速突进。
深渊般的口腔吞没了小船的探照灯光，同时将整艘船笼罩了进去。
简直遮天蔽日……
戴维在最后一刻仿佛看见了那张嘴的主人浮出水面的一部分身躯，仅仅是头部，就好像山一样巨大。
深沉粘滑的黑色表皮之下，似乎有着无数蠕动的怨魂。
它像是一条鱼，又像是某种体型巨大的蠕虫，仅是惊鸿一瞥，根本无法窥其全貌。
下一刻，蒸汽船就冲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
激荡的水流和漩涡搅动着船身，以小船那小螺旋桨本身的动力，根本无法维持小船的方向。
幸好船底那些老师释放出来的虚空生物依然在尽职的托着船体，否则他们早就翻了。
在急速的水流带动下，戴维感觉自己就像在坐过山车。
他们在一条漆黑的甬道中随着腥臭的波涛上下翻飞，一直被抛了十几分钟，速度才有所减缓。
船舱里的道格滚成了一个皮球，这家伙因为紧张和激烈的抛动，直接吐了一地，现在正可怜兮兮的擦着地板。
为了躲避那些腥臭水流，戴维和奥利维亚也躲入了舱室里，他们倒是站的四平八稳。
戴维的触手比安全带好用，而老师的站姿更是一直保持着优雅，她甚至能倒着站在天花板上……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戴维一脸淡定的探头看向舷窗外。
探照灯光芒的边缘刚好能扫到这条“通道”的侧壁——生物质粘膜、蠕动的肌肉、腥臭的味道……
各种现象表明，他们似乎处于一只巨大生物的体内，而且这头生物的大小已经超出了常理，它腔体内部似乎比狮心河的河面还要宽！
“这是一头古老的存在，我们被吃了……”
奥利维亚神色平淡的看了眼窗外，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厌恶，“不过我们的目标也被吃了，我们并没有跟丢。”
老师脚边的紫色寻踪者发出一些咕噜噜的声音，对此表示肯定。
戴维点头，同时暗暗的吞了吞口水。
别看他之前很淡定，那是因为神通广大的奥利维亚就在身边，可当他看清了某些东西时，却开始感到不妙了。
在戴维的眼中，这个吃掉小船的东西已经超越了传奇生物的范畴。
它不像是其他高阶生命一样会隐藏自己的生命力，相反，神圣窥视者在看见它的那一刻就接收到了一大股夸张的信息。
戴维第一次在其他生物身上看见如此夸张的生命能量，如果他在这个范畴上已经是一位巨人，那么对方就宛如一座擎天的巨峰，一片浩瀚的汪洋……
其“血条”已经长到超出了视野，上面标着一个让人眩目的数值：
【生命能量：\/？？？】
六千万，这个数字已经超越了他的生命能量十几倍，哪怕他用神尸之手把自己抽干也干不掉对方。
而其最大血量还只是显示“？？？”，这代表神圣窥视者根本无法确认其最终形态的能量数值。
神圣窥视者那只恶灵曾经就犯下过一些错误，例如对付蒸汽骑士的时候，它就没能看出对方还有二阶段的“血条”。
面前的这个存在估计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老师再神通广大，遇上这种“古老存在”估计也要低调一些了吧……
果然，奥利维亚扭头提醒了一句，“你收敛一下气息，不要攻击它，也不要惹恼它。”
戴维立刻听话的收起了所有触手，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然而奥利维亚刚刚说完，自己却挥手一按，一阵虚空的涟漪被她的手掌压出，庞大的灵能开始往四周扩散，虚空中霎时间翻起了滔天巨浪……
戴维傻眼了。
您就是这么“收敛”的？？？
接着，奥利维亚再次用实力阐释了什么才叫真正的高调。
她的身后同时出现了四个贯通黑暗的空洞，四个不可名状的身影分别出现在其中，可怕的气息涌入现实，让小船四周的水流顿时激荡起来。
不仅是水流，就连那生物的腔体也开始震动，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体内里的异动……
在老师释放虚空气息的同时，小船前方的水里也涌来了大量畸变的人形怪物，和刚刚戴维在船上杀死的那些东西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数量更恐怖了。
可让戴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怪物在感受到老师的气息后，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悍不畏死的继续冲锋，而是迅速扭头，惊恐的向后退去……
“奇怪，它们不是不会恐惧么？”
“它们会恐惧。”奥利维亚平静的说道。
她没有再做别的事，只是站在原地，继续释放气息。
“之前它们为啥不怕我？”戴维忍不住问道。
“因为它们有自己的信仰……”
“那它们现在为啥会怕您？”
奥利维亚扭头看了他一眼，“因为它们信仰的东西，怕我。”
“……”
戴维闭上嘴，很诚恳的点了点头。
好吧，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神通广大的老师依旧神通广大……
水流再次变得湍急，推动小船迅速前进，看样子那个吃掉船的东西现在只想迅速把这艘船送走。
“我讨厌这个东西……”本着老师的职责，奥利维亚开始向戴维介绍起这个生物：“它对女性非常不友好。”
戴维眨了眨眼，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从数百、上千年前起，这个东西就开始活跃在狮心河的东南部流域，无数在河里死去的人被它吞噬……”
“在南方那颗毁灭之星出现之前就存在了？”戴维有些诧异。
难道这个世界不是从三百多年前开始才被邪神入侵的么？
“有些东西，从古早的时代就一直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甚至比我们人类还要古老，今后你会见识到更多的……”
奥利维亚移开目光，伸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而这个东西，被某些崇拜它的渔人称为‘鲇神’。
从很久以前开始，一些愚蠢的家伙就向它献祭年轻的女性以祈求它的庇护，那些被献祭的女性则成了它制造毒素的生产器，就是那些鱼卵一样的粘液……
它靠着这种血吞噬了无数的生命，完成了超凡的蜕变，以至于能够以肉身扭曲空间，融入半现实半虚空的缝隙中，再也无法以常规的手段杀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戴维心里疑惑：您现在这个阵仗是不是想撩人家干一架？
“等它把我们吐出去就行了。”奥利维亚摇了摇头，“我想，它会出现在这里或许并不是偶然。”
“有人故意召唤了它？”戴维立刻想到了什么。
“嗯，我们追踪的那个邪教徒，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唤来了鲇神的一部分躯壳，这东西的本体应该活跃在更南部的流域。
此刻我们穿行在它的体内，就如在虚空中航行，通过这种方法，能够在短时间内跨越非常遥远的距离……”
奥利维亚勾起嘴角，眼神闪烁赞叹道：“真是聪明啊……血肉雕刻家，我似乎低估他了。”
戴维深吸了一口气。
这种“旅行”方式可不只是快这么简单。
如果他们不是紧紧的尾随在对方的船后，如果跟来的人只是普通的猎人或者只有戴维自己，那么他必定会被甩掉，甚至有可能会直接死在鲇神的肚子里……
这个世界上，能在鲇神口中来去自如的人绝对不多。
奥利维亚靠的是鲇神对她的恐惧。
那帕特里克是怎么做到的呢？
奥利维亚对此也十分好奇。
很快，前方的水域忽然变得更加开阔起来，远远的，他们看见了一艘外形奇特的船，正在顺着水流迅速前进。
而那艘船的前方，还出现了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发光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