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


    尸水早已干涸，尸山臭气熏天，数不尽的蛆虫滋生在这片腐败之地。


    啃食尸骨的臭鼠大快朵颐着尸体，圆鼓鼓的肚子早已撑得走不动道。


    在这场饕餮盛宴之后，在这座尸山之下，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黄泥淤土如萌育生灵般，波动着，碎裂着。


    不消片刻，一个身披残甲，躯干完整，肤色微润的腐尸缓缓站起。


    卫东升的血对叶子凡来说，是上佳的补品。


    为了彻底吸收卫东升的血液，叶子凡保持吸食状态，足足三天三夜。


    血液经由喉咙，灌入五脏，随后匀摊到身体各个角落。


    在道火入体之前，叶子凡的躯体经过半旬的岁月冲刷，身躯腐败，各个经脉道穴早已拥堵不堪。


    因此，吸食的血液滋养身躯的过程极其缓慢，先是打通各个经脉道穴，再是淬养身躯。


    三天三夜，还是叶子凡在动用道火进行淬养的速度。


    所幸，活过来了。


    叶子凡愣愣地看向双手，那蟒蛇花纹般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仅仅留下几道伤疤。


    身上腐败的烂肉之下，隐隐有股痒而麻的躁动，叶子凡能感受到，这是新肉的长出，虽在烂肉之下，不足以肉眼窥探，然，叶子凡能感受到这些新肉的存在。


    相比于前身用魔瞳祭炼灵气修炼的方式，通过吸食精血修炼，更简单，更粗暴，更有效。


    叶子凡挥动几下手臂，手臂上黏着的黄土抖落而下，吧嗒在卫东升的尸体之上。


    力量，速度，精力......


    叶子凡全方位地审视全身，若说先前的状态是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那么此刻的状态便是三十六岁病患缠身的苦命青年。


    虽说身体状态有一个显着的提升，却无法跟正常青年人相提并论。


    这副身躯本是将败之状，能滋养成如今水平，叶子凡已感欣慰。


    叶子凡试着攥紧拳头，然，早已僵直的骨头无法伸展，甚至连五指也只能维持当前状态，活脱脱一个枯木桩。


    与枯木桩不同的是，叶子凡膝盖能弯曲，双肘能前后摇摆，勉强算个活物。


    叶子凡仰天吐出一口浊气，微微鼓胀的肚子干瘪下来，他能感受到丹田中那股道火没有消失，而是继续淬养着这副身躯。


    若没有这股道火的存在，实难想象吸食了卫东升的血液，身体是否会像此刻一样焕发新春。


    “起！”


    叶子凡无法随意移动躯体，便试着用意念控制三丈外尸山上的臭鼠。


    前世元婴巅峰境的他，三丈之内，用意念灭杀臭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此时，不论叶子凡如何集中意念，都无法让臭鼠挪动半分。


    尸山上，那躺着晒太阳的臭鼠甚至还用不屑的眼神扫视了叶子凡一眼。


    “虎落平阳被鼠欺！”


    叶子凡不由地吐了一句，弱者能获得的，也只有冷眼相持。


    当然，转眼叶子凡便释怀了。


    一只十荒八域之中的臭鼠罢了，连一个凡人都比不上，而叶子凡少说也算十荒八域的神。


    当然，是前神。


    一个神明，怎么能跟一只臭鼠介怀。


    叶子凡尝试着跟僵尸一样弹跳，他竭力一跳，仅跳出一丈距离。


    这一跳，叶子凡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三十几岁重度残疾青年，渐冻症晚期大能！


    叶子凡终于对这副身躯有了衡量。


    此间，光一个跳跃都如此吃力，更别说狩猎了。


    叶子凡明白，自己这状态，恐怕只有啃食尸山上的臭鼠一个选择，就是想抓只野兔开开荤，也是个奢望。


    尸山上，臭鼠数以万计，在尸群中若隐若现。


    它们自由，散漫，愚蠢，弱小。


    吸食这些臭鼠，兴许能勉强让这副身躯再上一个台阶，但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少提升。


    有，总好过无。


    即使是臭鼠，也不该被嫌弃，好歹是种食物。


    叶子凡不由地将目光扫向尸山上走不动道的臭鼠，他铆足劲，奋力一跃，勉强离臭鼠更近一步。


    然，臭鼠们似乎看穿了叶子凡的心思，不约而同地啃食几块尸骨，随后向着远处逃之夭夭，不做片犹之豫。


    数万只臭鼠大军，浩浩荡荡向着远处遁逃，场面甚是壮观。


    它们逃跑的态度坚决，


    它们的脚步沉稳，


    它们没有回头看半眼，


    它们没给叶子凡留下半点念想......


    “等等，你们别走！能成为本座的一股力量，是你们的荣幸！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一份莫大的殊荣！”


    叶子凡在心里暗骂着，他没想到臭鼠们看上去傻啦吧唧，却有如此敏锐的嗅觉。


    这也就算了，几万只臭鼠，说逃就逃了，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叶子凡懊恼，他痴痴地望着远方。


    说臭鼠没留下些什么，也不尽然。


    叶子凡看得清楚，这帮臭鼠逃走了，却还是好心留下了一溜烟的。


    这溜烟缓缓升腾到空中，与虚无交织在一起，就如同叶子凡昔日的荣耀，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这是还没死吗......


    老天，为什么？


    为什么！”


    就在叶子凡望着远去臭鼠的时候，在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怒吼着，咆哮着。


    叶子凡转身一望，在他破土而出的地方，一个邋遢的身影，顶着一团杂发。


    是卫东升！


    卫东升本已做好死亡的准备，身为大将军，却仅有劳累之功，这是将军的耻辱。


    败将南望，输的不仅仅是战役，更是一份责任。


    卫东升能幻想到辽国铁骑踏碎宋国山河的景象，万里血河，百村无民，哭嚎声响彻穹宇，民怨夹杂着恐慌，在这片故土上滋养出一头怪胎猛兽，它吞噬着宋国的生灵，吞噬着宋国的生命。


    这一切，全都是他卫东升的错。


    这一切，全都是他卫东升的罪！


    死，却不能死，以死尸的姿态重活在世上，眼睁睁看着破碎的山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失败，眼睁睁看着亡灵的愿景被现实摧毁得片只不剩。


    “兄弟们，我，我，我.......对不起你们！”


    卫东升万箭穿心般，无法直视面前的道路，他很想逃，却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