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比赛的第一时段结束，中场休息。


    音乐厅的后台走廊，在助手田瑞的陪同下，拓跋建辉正准备走入办公室，却被一道少年的身影拦在面前。


    拓跋建辉抬起头，看到了林天。


    “是你啊。”


    “刚才舞台上的那番话，请你给一个清楚的解释。”


    林天盯着拓跋的眼睛，说道。


    田瑞下意识地想要护在拓跋建辉的身前，却被老头用一只手缓缓挡开——


    “还不够清楚吗？”


    拓跋建辉面无表情，对林天说道，


    “那孩子的演奏，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终有一天，她会出大问题的。”


    “应该没有比你更清楚这件事了吧，林天？”


    “.”


    听着拓跋建辉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林天的心中一颤。


    随即，心中闪过了一丝不甘。


    他当然知道。


    这件事情，没有比作为甘言雨搭档的林天更加清楚。


    从《第40号交响曲》，到《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到《porunacabeza》.


    一路走来，每次的练习，每一次的舞台。


    他亲眼见证了甘言雨在完全沉浸式的演奏下，几次走火入魔的瞬间。


    也明白，甘言雨那魔王一般的表演能力，需要付出的是多么惨痛的代价。


    上帝是很公平的。


    它赐予了你与灵魂对话的能力。


    最后的下场，也必然是堕入地狱。


    “但是.”


    林天正欲开口，拓跋建辉却将食指指在了少年的脑门上。


    “你还不明白吗？”


    拓跋建辉说道，


    “任其发展下去的话，她吞噬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会将身边所有身边的人一同吞噬。”


    这才是最可怕的。


    甘言雨就像一个黑洞，任何想要靠近她的人，都会被无情碾碎。


    她独奏，毁灭的就是自己，双人合奏，痛苦的是搭档，若是乐团演奏，恐怕连拓跋建辉这样的指挥家，也会一同遭到毁灭。


    而林天，他太明白了。


    无论是音乐会上的《第40交响曲》，林天拼了命想要读懂甘言雨的内心，而导致的疯狂举动。


    还是第一次与甘言雨同频，两人在幻境中起舞后，后知后觉地品味到的那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恐怕也只有林天这样的“疯子”。


    会主动选择进入甘言雨的世界里，与她一起坠落。


    “于公，我不希望这样的演奏继续下去，她的存在对比赛来说是一场灾难。”


    “于私，甘老是我的挚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被音乐毁掉人生，如果她还是只能进行这样危险的演奏，那她根本就不适合音乐这条路。为此，我愿意动用自己的影响力，让这孩子彻底放弃这条路。”


    拓跋建辉充满威严的声音落下，语气之凌厉，前所未有，让身旁的田瑞都吓得一动不敢动。


    “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你既然是甘言雨的朋友，我希望你也好好想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对那个孩子最好的。”


    拓跋建辉说罢，脸色冰冷，推开办公室的门。


    正要走进去时。


    ——林天的手，再次拦在了他的面前。


    拓跋建辉皱起眉头，转过头，此刻的少年，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


    办公室里面，包括姚瀚、贺书墨在内的几位评委老师和工作人员，看到门口的这一幕，目瞪口呆。


    “口口声声说为了言雨好可是你真的了解过吗？！”


    林天一字一句，大骂道，


    “她有很严重的哮喘，所以，她背了成百上千首曲谱，只为了自己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站在舞台上；她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为了克服，她吃过药，健过身，回归校园生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乐观，甘言雨比任何人都知道她不适合音乐这条路，但她一直都在努力改变！”


    “你一句轻飘飘的‘她不适合’，就要抹杀掉她对音乐的所有努力，她不适合，还他妈用得着你说？！你少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甘言雨能够走到今天，全靠的是她自己的努力，跟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傲慢的臭老登一点关系都没有！”


    “.”


    “别说了别说了.”


    一旁的田瑞慌忙扯了扯林天的衣袖，冷汗直流。


    办公室也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是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竟然敢对拓跋老师，说这样的话。


    他是鹦琴杯的首席评委，音乐界里大前辈的大前辈即便同坐评委席，其他的老师说话也需要毕恭毕敬的程度。


    姚瀚的心里一阵狂麻，已经想找个窗户先跳出去了


    然而，林天还没算完。


    最后，他冷冷地说道，


    “你就算是搞黑幕操作什么的把我们踹掉了也无所谓，无论如何，我和甘言雨，都会把这条路走下去的。”


    说完，林天转身离开。


    “.”


    只留下大气不敢喘的一众老师，还有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拓跋建辉。


    “林林天？”


    乘坐在回家的车上，甘言雨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怎么？”


    “你没事吧？”


    看到林天去了趟拓跋老师的办公室回来，就一直一言不发，甘言雨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事。”


    林天摆了摆手，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


    “初赛的评级出来了。”甘言雨轻声说道。


    “十二位评委老师给出了3个a+，4个a，3个b+，2个b的评级，拓跋老师的评级是b。”


    “我还以为他会直接给我们打e级呢。”林天冷笑。


    大赛的评分是等级制，从a+~e，c级算合格，b级及以上算优秀，a级算非常优秀。


    看来这老登说话再怎么难听，也还是会基本尊重现实，没有给甘言雨的演奏打太低的分数。


    不然针对性太明显，在音乐媒体面前闹得也不好看。


    事实上，甘言雨的演奏也不应该只有3个a+，这样的成绩，也有拓跋建辉的因素在，不少评委的打分应该都或多或少受了他的评价的影响。


    无论如何，超过一半的评委都给出了a级以上的评分。


    晋级半决赛，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林天.”


    就在这时，甘言雨呼唤了林天。


    林天转过头，少女轻声问道，


    “你觉得拓跋老师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