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叶鸾一直心不在焉。
赵延渊看出来了,捏了捏她的鼻子,“阿鸾怎么这样多愁善感,你之前不是一直说黎廷佑不是什么好东西吗?现在他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回去把这个好消息跟景柔也分享一下。”
叶鸾没理会他的风凉话,只道:“那,是谁杀的黎世子?”
赵延渊道:“你猜呢?”
叶鸾毫不犹豫说:“是黎廷钧么?”
赵延渊笑:“连你都能猜到,那估计大家都会这么认为吧。”
“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是吧。”
“……”
她转过头看他,不过视线只能够着他的喉结,“刚才你和吴阁主去干什么了?”
“打猎啊。”
“只打猎了吗?”
“嗯,不然呢?”
叶鸾一点也不相信他:“可凭你的技术,不可能只打来那么点。”
“那阿鸾高估我了,我技术也没那么好。”
他低了低头,顺势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声线暧昧道:“也就,在床上的时候,技术好一点。”
叶鸾:“……”
她撇过头不理他了。
这场狩猎赛不欢而散,最终也没能分出个胜负,那把平安玉扇谁也没拿到。
又过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外头下起了秋天的第一场雨。
黎廷佑的死亡还没有太多人知道,丧事也还没有张罗。
叶鸾立在门边,见景柔正倚着栏杆边看话本边赏雨,笑得身子一抖一抖。
她走过去,心想,纸是包不住火的。
“景柔,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景柔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啥呀。”
“是前天的事了,可是怕你难过,一直都没有说。”
景柔先自己思考了一番,想不出自己会因为什么事难过,于是问道:“什么事啊?”
叶鸾走近她几分,酝酿了一下,道:“黎世子死了。”
景柔大吃一惊,喊道:“什么?!死了?!”
叶鸾严肃点头,“是前天在狩猎场上,他遭到刺客的刺杀,死于非命。”
景柔怔怔地,话本都拿不稳了,“太突然了……”她愣愣地说,“我倒不是为他难过,只是觉得一切发生地太突然……原本断条胳膊就够惨了,没想到……还遭到刺杀……”
叶鸾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你不难过就好。”
景柔垂了垂头,“我没什么好难过,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又补了一句,“而且他之前那样利用我,差点让我死在荒郊野岭,现在他死了,我应该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叶鸾分辨不清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这时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跟放鞭炮似的。
长廊传来了脚步声,不过被雨声所掩盖,两个人都没听见。
紧接着一道温和又离她们极近的声音传来:“舅母,景柔姑娘。”
二人同时回头,竟看到黎廷佑披着一件黑袍,立在她们面前,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留下一片阴影,看起来那么的幽深暗沉。
天空中轰隆隆响起了雷声,几道闪电将原本漆黑的天幕照得亮如白昼。
叶鸾和景柔呆了片刻,待雷声过去以后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两个人缩在栏杆的角落紧紧拥抱在一起。
叶鸾:“让你说他坏话,你看,回来找你了吧!”
景柔:“黎世子,有话好好说,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对于你的英年早逝我其实很悲痛!”
黎廷佑:“……”
他默了默,开口说:“我没死,我还活着。”
叶鸾慢慢睁开眼看了看他,他掀掉了帽子,露出一张干净有气色的脸来。
“你……没死吗?”
黎廷佑淡笑了一下,“没有,我是活生生的人。”
叶鸾扶着栏杆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我前天看到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是舅舅找的替身,易容了我的脸。”
“都是赵延渊安排的?”叶鸾微皱眉头,又被他骗了。
黎廷佑点头:“其实,我昨天就已经到王府了,一直藏身府中,舅舅特意交代我,让我抽空来见见舅母,好让舅母放心。没想到还是吓到二位了,抱歉。”
叶鸾气呼呼道:“我知道,赵延渊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你来吓我。”
黎廷佑轻笑。
叶鸾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假死啊?”
黎廷佑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想要离开京城,但我知道母亲不会同意。”
叶鸾闻言默然,没有再多问。
其实猜得到,他定是想去找纷若。
风吹得大了起来,雨线斜着被吹进来。
叶鸾忙往后退了几步,忽又撞今年某人硬邦邦的胸膛。
她回头,赵延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擦去她脸上的雨水。
“世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淡淡开口。
黎廷佑道:“我想今夜凌晨就走。”
“好,你回去收拾,我让人准备船只,寅时就出发。”
“多谢舅舅。”
赵延渊未语,揽着叶鸾悠闲回房。
景柔也低着头准备离开这里,黎廷佑忽叫住了她,“景柔姑娘。”
景柔脚步一滞,不太情愿地回过头,福身道:“世子可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
黎廷佑垂下眼,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景柔心里直嫌烦:这都啥时候的事了,又提。
她假装没听见,微笑道:“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告退了,府中还有许多差事要做。”
瞧着她恭恭敬敬离去的背影,黎廷佑有些无奈。
?
“黎世子明明还活着,你故意不告诉我,还让他突然出现吓唬我。”叶鸾瞪了赵延渊一眼。
赵延渊紧紧搂着她,嬉皮笑脸:“吓到你了啊。”
“我还以为黎世子的灵魂过来了。”
叶鸾又问他:“黎世子准备去哪儿?”
“去找他心上人。”
“那他假死的事都有谁知道?”
赵延渊道:“只有我们几个,还有黎将军知道。”
“以后黎世子不会回来了吗?长公主永远也见不到了她儿子了。”
“应该是吧,毕竟为了离开京城和自己心上人相守,自己都断了一条胳膊了,还回来做什么。”
叶鸾一愣:“他胳膊不是黎廷钧砍得么?”
“算是,也不是。他有能力护好自己的胳膊,但若是不把事情闹大,又怎么能让长公主深信不疑他已经死了呢。”
“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那条胳膊,所有人都知道了黎廷钧视黎廷佑为眼中钉,自信想要他死,如此一来,黎廷佑的“死”就能嫁祸到黎廷钧身上了。”
叶鸾默了良久,才慢慢“哦”了声。
与此同时,将军府早已经闹得鸡飞狗跳。
长公主房中一片狼藉,桌椅倒在地上,茶杯花瓶碎了一地,黎廷钧沉着一张脸立在边上,忍受着母亲滔天大怒。
“他可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你已经砍了他一条胳膊,现在却连他的性命也夺去了!”
长公主脸上挂着泪,她已经哭了一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黎廷钧怒吼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次不是我做的!”
长公主捂着心口,只觉得心中悔恨,没能教育好他们兄弟两个一条心让他们自相残杀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突然,她一口血吐了出来,黎廷钧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母亲,你没事吧?”
长公主用力推开他,艰难地说:“你们兄弟两个,都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从来没有厚此薄彼过,只是你早早成家立室,而佑儿迟迟没有娶妻令我多上心一些罢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却没有想到,你们之间关系越来越僵硬,甚至加入了相对立的两个阵营。我本以为,不管胜败与否,你们总会念在亲情份上留对方一条命,却没想到……”
黎廷钧压着心中的火:“母亲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儿子是么?”
长公主冷笑:“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好啊,我们再等几天,相信过不了多久,大理寺卿王振会查出结果。”
?
寅时将至之时,码头死一般的寂静。
黎廷佑上了船,赵延渊来送他。
叶鸾睡不着觉,跟他一块儿来了。
黎廷佑背后是翻涌的茫茫大海,下了一天的雨让海平面比平时要高,翻跃得也更加汹涌。
“舅舅,舅母,我走了,有缘再会。”黎廷佑说罢,正欲斩了船缆,那头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声:“二哥!等一下!”
是黎汀兰的声音。
大家都抬头看去,黎汀兰兴冲冲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走近以后才看清是黎将军。
黎廷佑诧异道:“爹,你怎么来了?”
黎将军黑着一张脸,“若不是闲王殿下告诉我你今天要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躲在外面都不认你这个爹了?”
黎廷佑低下头,“抱歉,我怕太多人知道会露出破绽。”
他逐渐有了离别的不舍之情:“爹,我走了以后,您也要注意身体。汀兰,你别惹爹生气。”
黎汀兰呜呜地哭起来:“二哥,我听说你死了的消息,我哭了一天,虽然你对我很冷淡,可是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追逐打闹,哥,其实我特别想念小时候……”
黎廷佑深深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死吗。”
“那你准备去哪儿啊?还会不会回来了?”
黎廷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黎汀兰伤心地抹了抹眼泪。
黎廷佑将目光落在黎将军身上:“爹,恕儿子不孝,若是有机会,一定回来看您,若是没有,来世愿再做您的儿子好好报答!”
黎将军冷哼一声:“你可不要再做我儿子了,你把你母亲和你哥哥的关系闹得这般不可开交,现在又一走了之,你满意了?”
黎廷佑垂着头,露出愧疚的神色,“儿子不孝。”
“罢了,事已至此,你要走便走吧,我不指望你还回来看我,反正就算你在家,也没孝敬过我什么,都是汀兰一直在陪着我。”
他长长叹气,“在外面,好好生活就是了,既然选择了离开,就别轻易回来了。”
黎汀兰又扒着船跟黎廷佑说了很多话,黎廷佑温柔地安慰她。
最终船缆斩断,他们招手道别,小船在漆黑的夜幕和茫茫大海中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清。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大家都被淋湿了。
到了王府,那点离别之情也被困意所取代。
叶鸾打了个哈欠倒头就准备睡觉,赵延渊揪住她不许她睡,“听话,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他把她抱起来往净室走,叶鸾已经一动不想动,趴在他身上把自己交给他了。
但他把她扔进水里就不管了,让丫鬟进来伺候。
叶鸾洗完澡出来,赵延渊正躺在榻上看书。
“殿下,你还不睡么。”
赵延渊道:“不困。”
叶鸾不知道是不是洗了个澡的缘故,现在感觉脑子清醒了很多,也有一些睡不着了。
于是过去爬到榻上,趴在他身上粘着他。
赵延渊不为所动,垂眸看了她一眼,“不困了?”
“嗯,殿下,你最近好像……”叶鸾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叶鸾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是想说,他最近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以前他基本上……某件事行得很频繁,现在……
叶鸾在心里数了数,他大概已经足足有五天没碰她了。
他是不是……之前伤到身体了?
他是不是虚了?
叶鸾心里胡思乱想着,到没说出口。
赵延渊逐渐有了困意,而叶鸾还瞪着小眼在他身上趴着。
他起了起身,将人横抱在怀里,“阿鸾,睡觉吧,再不睡天亮了。”
他把她抱到了榻上,压在她身上,然后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叶鸾一时间心猿意马,这也太突然了吧,他不是困了吗?为什么突然要来?
太长时间没有做那事让叶鸾有点紧张。
且兴奋。
结果,他仅仅只是脱了衣服,留着一件里衣,抱着她躺下睡觉。
叶鸾:“……”
心中的猜测感觉可能性更大了。
她试探性地伸手抱了抱他,他没动。
于是又大胆地抬起头亲了亲他,他又没动。
叶鸾不甘心,像小猫挠痒痒一样在他怀里蹭,第三次没得到回应,直接按着他在唇上深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