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飞行得很慢，慢到以唐海的反应力都只能勉强看清其型状。


    流线型的银色炮弹接触到游泳馆后，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出现。墙壁如3d投影一般，炮弹在其上毫无停留地穿过，随即再无半点动静。


    “五阶，污染系。”张伟眼中金光闪动，暗金色血泪自眼眶中流出，还未滴落，便已开始四下流动。在张伟脸上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纹路。


    “唐海，找个地方写字。”王珺雅神色不变，冷静地指挥道。


    “好。”唐海没有迟疑，从口袋中掏出那本“入学手册”，又掏出“诅咒之笔”，随后看向王珺雅。


    “照我说的顺序来写，第一个，规则。”


    域中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被激发，一种名为“规则”的概念被其覆盖，以至于这片区域暂时没有任何规则。


    金碧辉煌的游泳馆突然一震，随后迅速向内坍缩、湮灭。在其缩到仅有三米见方大小之时，一个满是恶意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唐海心中猛地一紧——这b说的是昀辉语，他听不懂。


    但听语气并不像是挑衅或者宣战，更多的是交流。


    这里却无人回话，回应他的只有一抹绿光，以及数十张金红色的“太阳”塔罗牌。


    坍缩的游泳馆突然消失，一个如同肉球的生物显露出来。浓重的纯黑色雾气从其上散发而出，绿光和塔罗牌没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动静。


    差距，赤裸裸的差距。


    “唐海，第二个，污染。”王珺雅再次指挥道。


    黑色雾气迅速变淡，隐藏在其中的怪物再次露出身影。此刻它已形象大变，由最开始原始又充满污秽的肉球变成了一个人的样子，一个身着格子衫、牛仔裤，踏着一双布鞋，胸前挂着一张记者证的瘦削男人。


    “那个b宿管？”唐海下意识开口道。


    “看来他的意志就是域核心。”孙杨拎起一把两米多长的六管机炮，扣下扳机。六管转动，半秒后火蛇随着子弹一同飞出，枪口却无半点声音，子弹在空中连成一条金色长线直冲“记着”而去。


    淡蓝色的激光自王珺雅手中组装成的长条装置上射出，瞬间击打在“记者”身上。预想中的洞穿并未出现，一旁的唐海看得很清楚，激光仅是穿透了一层衣服。


    在两种攻势即将在它身上汇聚之时，“记者”毫无预兆地化为一团黑色液体，并于半秒内渗入地下。张伟的暗金色血泪流淌速度突然加快，在“记者”钻入地下的同时大喊道：“李飞，你脚下！”


    李飞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是在张伟出声的瞬间便猛地后退，同时手中绿光四散；地上片刻便已长出无数绿色藤蔓，并互相联系，形成一面绿色大网。但大网迎来的并非“记者”，而是数十根带着锋利刀刃、手指粗细的触手穿过滤网，直冲李飞而来。


    以这种距离面对数十根带有刀刃的触手，即使是孙杨也难以全身而退，更别说没什么近战能力的李飞。


    见情况不妙，唐海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潜影警棍，进入到那片由黑白两色构建的世界中。


    或许是由于坚定之光的影响，唐海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无比朦胧，似是隔着一层细沙；而在这种朦胧中，唐海无法再借助这个世界穿梭。


    但他没着急离开，一片阴影吸引了他的注意。根据前几次穿梭于其中的经验，他轻松地判断出了那片区域所对应的位置——正是李飞所在之处。


    黑影也同样察觉到了唐海，一小片阴影直冲他飞来。这东西速度奇快，唐海反应过来时，它已经离唐海不到半米，但似是被那层不存在的细沙阻拦，始终碰不到唐海。


    他立刻退出黑白世界，还未站稳，便立刻大喊：“不要进入影子，它在那里！”


    暗处张华强的动作一顿，随即显出身形，询问的目光直指王珺雅。


    回应他的是孙杨：“这小子有一件杀手途径的物品，应该不会有错。”


    “如果真在那里，他怎么会没事？”张华强停下动作，但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或许是杀手太弱了。”孙杨一边飞出数十张金红色塔罗牌，将触手切断，一边回应道，“手电会压制那件物品，他和影界的关系比陌生人还生，那怪通过影界来打他，自然是打不到。”


    “唐海，写字，影界。”王珺雅突然指示道。


    唐海急忙拿起地上的“入学手册”，掏出那只精致的钢笔准备写字。他的余光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脚下已聚出一大片阴影，他几乎被其完全包括。而在看过影界的情况后，他自然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


    “别分心，继续干你的事。”王珺雅声音突然拔高，拉回了唐海的思绪。但脚下阴影已开始蠕动，某种东西试图从其中爬出，他心中的害怕让他手中的笔无法移动半分。


    王珺雅冷哼一声，手腕上一个金属匣子突然撑开，瞬间构成一支小巧的银色手弩，机簧一秒四动，四支散发着净化气息的纯金色短箭钉入四角，把即将爬出的怪物封死在影界之中。


    短箭落地便散发出金光，同时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王珺雅见状，喝道：“唐海，快写！”


    唐海见状，压下心中的恐惧，飞快地写下“影界”二字。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所有影子如同被橡皮抹去般寸寸消失。与此同时，唐海手中的钢笔也如从受重击一般碎裂，深黑的墨水四散飞出。


    唐海脚下的浓厚阴影也同样在缩小，可惜的是，由于唐海害怕而没能及时写下文字，导致其在影界消失前挣脱束缚，化作一条细长黑影袭向他。


    张伟口中突然吐出一个单词，灰色雾气自他脸上的金色血泪散出，弥漫开来。孙杨连打响指，四下穿梭，将唐海带离黑影身边。王珺雅手弩发出一声脆响，四发弩箭再次上膛。张华强藏于灰雾中不见踪迹，李飞站在孙杨身侧，手中绿光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黑影不再追击，重新化作记者模样。静静地站在众人对面，在头顶，手电筒纯净光芒的照耀下，两方陷入对峙。


    “刚才的几次试探，我们没讨到一点好处。”孙杨脸上的凝重几乎化为实质。


    “它应该还在分身压制域本身的意识，不然它还会更离谱。”张伟语气同样充满忌惮，“它所要顾忌的，比我们多得多。”


    “我手上还有点能用的东西。”王珺雅不知何时已穿上一身银色半包裹式机械外骨骼，其上指示灯如呼吸般一明一灭。“这个，用的是五阶守护骑士的特性，能展开一个护罩，扛个十几下攻击应该不是问题。”


    “攻击手段呢，有没有能伤到它的？”张华强的声音如幽灵一般从一旁传来，吓了唐海一跳。


    “在污染能力回归之前，李飞可以重创它，如果机会合适，甚至可以杀死它，我也有办法让它暂时消失。”孙杨倒是见怪不怪，神色不变地回道。


    “好，那接下来，华强用我的手弩牵制它，孙杨，你带着李飞尽可能重创它，我负责火力覆盖和架盾，至于你……”说着，王珺雅指向唐海，“你躲在张伟身边，别拖后腿。动手！”


    话音刚落，她身上的外骨骼便开始舒展，纳米素材打印机从端口喷出，又迅速定型，结合着某些特定零件组成各种拥有神奇特性的武器。


    枪火齐鸣，净化与迷幻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爆炸的火焰绽放出缤纷色彩，将远处站着的“记者”完全掩盖。


    还未等其他人出手，覆盖着灰色雾气的区域忽地被撕开一个大口，雾气纷飞，藏在雾气中的护罩突然爆闪，一连串金属碰撞声响起，护罩摇摇欲坠，但在王珺雅的极力阻挡下，仍然挡下了这一轮攻击。


    没人能看清它究竟是如何出手，他们只知道，它仅是一轮攻击，便已使那个五阶神奇物品遍布裂痕。


    无法抵抗，只能硬拼。


    李飞手上的绿光突然拉长，如水蛇般缠住他，最终穿透衣物，渗入他体内。


    无数藤蔓状植物在他体内疯长，穿透皮肤、贴于体表，体内肌肉被吸干养分，缩水失活；然而其产生的空缺数秒内便被填满。现在，他全身上下除了一双冷静理性的眼睛，与怪物再无半点区别。


    孙杨抓住已成“植物人”的李飞，响指声和瞬移时产生的光晕如潮水般连绵不绝，金色与白色在孙杨手中各种奇异物品上闪动，空中无数藤蔓状植物与“记者”交锋，不断有植物碎片以及幻梦造物的碎片落下。


    在又一轮交锋的间隙中，四支金色弩箭从空中飞出，精准落在“记者”肩膀的关节处，净化的力量带着冲力，将它一条胳膊击断，落在地上。


    还未等众人高兴，就看见数十根肉须从伤口处喷出，眨眼间便再度聚成手臂，而落在地上的手臂突然延伸出上百根触手，交错结合，最终又聚成一只不着片缕的“记者”。


    对于五人来说，这是几乎无法解决的对手。


    孙杨不再移动，他将“植物人”李飞放在地上，似是认命般闭上双眼。


    王珺雅眼中浮现出疯狂，所有火力尽数打出，机械冷却所散出的烟雾甚至已经将她包裹。


    霎时，疯狂的火力压得两只“记者”无法动弹，但从气息上判断，这似乎并不能对其造成伤害。“影界”和“污染”即将回归，现在，是众人唯一的机会。


    孙杨不知何时已睁开眼，丰富到拥挤的色彩自他眼中流出，地上被提前放好的、以及战斗中碎裂的投影物品微微颤动，仔细看去，它们共同构成了一扇门的形状。


    “梦之门。”孙杨如同梦呓般，温和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