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声响,羽箭如迅雷一般飞射而出,远处正策马逃跑的一名红营探马听到响动侧身一闪,但那羽箭又快又准,噗的一声扎入他的肩头,那名红营探马闷哼一声,在马上摇晃了一下,咬着牙稳住身形,双腿不停的踢着马腹。
那名射箭的八旗骑兵搭上一支重箭就要继续放箭,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重箭箭头,回头一看,却是此番渗入吉安的清军各骑队的指挥官,被岳乐派往赣州镇守和主持对吉安战事的副将色勒身边的一名护军参领。
“某改主意了,用不着赶尽杀绝,放他回去报个信也好…….”那护军参领冷笑阵阵,看着那名红营探马远去的身影:“总得给红营贼寇的兵马一些可寻的踪迹,否则他们找不到人跑了回去,塔布赖他们可就危险了?”
那八旗精骑点点头,回头扫了一眼官道上凌乱的“战场”,七八个红营的探马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名八旗精骑正在给他们一人补上一刀,收拾着他们的武器战马和随身的物资。
“这些红营贼寇倒是勇敢,突然遭到咱们的袭击,不仅不乱,还敢迎着咱们的骑队冲上来,拼死给那家伙挣个逃跑的空闲…….”那八旗精骑评价道:“就是水平差了点,追踪寻迹很一般,咱们在这藏了这么久他们才找到咱们的踪迹,咱们潜到这么近的位置才发现我们,刀弓马术也稀疏的很。”
“红营贼寇创军才一年多,探马油的这般能力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明显是下了苦功夫培养的,只是这战场上的事嘛,不流血是学不成的……”那护军参领笑了笑:“某也是看到红营贼寇探马的情况,所以才想着调整之前的计划,我们还要勾着红营贼寇的大军在这吉安和赣州交界之地兜圈子,给塔布赖创造机会,放一两个探马回去,才能让红营贼寇一直追着咱们跑,不至于脱了钩。”
“大人英明!”那名八旗精骑赶忙拍了一句马屁,随即又凝眉问道:“大人,粘杆处找的那几个汉人乡绅,可靠吗?虽说塔布赖他们总共就二三十人,死光了也不心疼,但塔布赖和副将大人可是有亲的,万一副将大人责问起来,咱们怎么回复?”
“为什么要回复?那计划就是塔布赖自己捣鼓出来的,本参领从一开始就不同意!”那参领冷哼一声,语气之中既有轻蔑,又多有不服,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粘杆处找的那几个带路的乡绅,虽然都是被红营贼寇公审的地主官绅家眷,熟悉吉安府地势,可没一个是永宁人啊!永宁县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是两眼一抹黑?”
“咱们这一仗打的是出其不意、是要快打快收,讲究的就是熟悉地势,知道怎么躲避红营贼寇的搜捕、怎么安全撤回赣州,那家伙要在副将大人面前争功、要在王爷面前露脸,非要带着几十人深入敌后,到时候陷在红营贼寇包围之中逃都不好逃。”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那名八旗精骑谄媚的笑着,继续问道:“只是……万一真的出了事,咱们是救还是不救?若是……副将大人那边怎么交代?”
“没什么若是,他既然立了军令状、自己都说了一切安排妥当,无需咱们操心,那咱们还管他做甚?”那护军参领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转身便走:“副将大人是王爷点的指挥,但本参领也有奏报的权力,官司打到王爷那里去,王爷倾向谁还说不定呢!”
“按照原计划吊着红营贼寇的大军溜几圈,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好言难劝该死鬼,塔布赖要去送死,咱们可不能陪着他一起疯!王爷的事更加紧要,办完了事就撤军回赣州,保存好实力下次才能再寻机袭攻吉安府,这事副将大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塔布赖打了个喷嚏,打到一半,赶紧强行憋住,用手捂住口鼻才释放出来,将那喷嚏声压在掌中,远处一队田兵没有察觉到这面山林的异常,继续小跑着向远处一座村庄而去。
“永宁多山,利于红营贼寇藏身,也利于咱们藏身!”塔布赖冷笑几声,待那群田兵走远,这才从藏身的竹木之后爬了起来,两手扒着附近的竹子,踩着湿滑的山坡走了一阵,来到所部清军藏身的地方,这是一处高地,透过层层竹林,可以隐约看见远处的村庄。
“过了那村子,就入了永宁县境了?”塔布赖一边用一旁的竹子蹭着鞋上的山泥,一边冲一名点头哈腰、打扮成商贾模样的男子问道:“没记错的话,你叫胡德柱?你确定认得人?入了永宁若是出了纰漏,本校尉定然先取你人头!”
塔布赖说的是满语,塔布赖懂汉话,他们这批人被挑选来渗透,除了因为他们是弓马娴熟的八旗精骑之外,也是因为他们能说汉话,从广信府到赣州府,还日夜接受专门的训练,连口音都模仿了七八成像吉安本地的口音。
但他对胡德柱这些汉人,却从来说的都是满语,本也不是为了交流,而是向着这些家伙炫耀身份。
那胡德柱自然是听不懂的,一旁一名虎臂蜂腰的男子在他耳边翻译了两句,胡德柱赶忙答道:“大人放心,小人当初跟随这位大人回吉安查探,彼时红营的学堂正好开大课,附近的百姓农户、商贾吏民,只要有闲的都可以免费去听课,小人也跟着去听了课,讲课的便是那红营的山长,小人将他面貌记了清楚,定然不会认错。”
“最好如此!”塔布赖点点头,转身看向永宁县方向:“只在边沿之地屠村灭寨,于红营贼寇能有多少伤损?咱们深入永宁县,就是要给红营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如此,才能达成王爷破坏红营统治秩序的目的!”
“几十个人打不了军寨营庄,但突袭一个学堂应该不难,听闻那蒋先生管着红营贼寇的一概文教之事,红营选拔官吏将官,乃至底层兵将,皆要入其学堂学习,想来定是那军师谋主一般的人物,此番若不能趁红营贼寇措手不及之时一举灭之,日后恐怕便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