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之地边缘。


    和鼎盛之时相比，污浊之气已经退下去数千里，几位长右族族老带领族中高手，奉命守在这里，望着暴露出来的大片海域，不敢轻举妄动。


    污浊之气异变会激发凶兽的凶性，尽管凶兽从污浊之地冲出来的情况很少发生，但不可不防。


    人群中，一名蓝发男子一直凝视北方。


    “十长老不必担心，那些外族自顾不暇，岂敢分兵来争青灵之气，”身旁一名身着青甲的修士幸灾乐祸道。


    “还是小心为上，我族高手也有大半被牵制在战场……”


    蓝发男子正是长右族十长老，他转目看向污浊之地深处，“再有几日，污浊之气就要退到位置了，族长仍没有谕令示下。前段时间，少族长传讯，族长身受重伤，返回圣湖疗伤，也不知伤势如何。”


    “倘若族长能够亲至，定然万无一失，”青甲修士道。


    “不错！”


    十长老轻轻点头，


    空境二重强者，即使受伤，也不是空境一重修士能够挑战的。


    正说话间，十长老神情忽然一动，取出一块玉符，感应片刻，沉声道：“族长法谕，命我们在青灵之气出现后，立刻出手收取，不必顾虑太多！”


    在长右族藏身之地的正北方，同样隐藏着一群人，乃是童灵玉派来的玄天宫高手，但人数和实力都不如长右族。玄天宫家大业大，可修筑的法坛也多，挤出这些人手已是殊为不易。


    还没有见到对手，他们心里清楚己方处于劣势，好在宫主对他们也没有太高的期待，尽力而为即可。


    众人都没有察觉，在他们后方隐藏着一道隐晦的气息。


    秦桑法相隐身云端，一众长右族修士的气息在他的感知里一清二楚。他没有出手，而是在等，看岷倬族长会不会出现。


    岷倬的伤是他亲手造成的，伤势应该很重，除非岷倬有疗伤圣药。


    秦桑耐心等到现在，那些长右族高手毫无异常，没有岷倬的气息。


    眼看污浊之气将要退到位置了，仍不见岷倬的踪迹。如若岷倬并未前来，说明他关于青灵之气的推断可能是错的。


    此时此刻，在远处一座岛礁附近的海面上，时不时泛起涟漪，偶尔有一尾游鱼，探出水面，眼神灵动，向玄天宫修士所在的位置瞥一眼，便沉入水下，像一只普通的鱼儿，围着这座岛礁游动。


    游鱼是岷倬暗中控制的，他的本尊则躲在更远处，头顶一片荷叶，默默关注玄天宫修士的动向。


    荷叶碧绿，大如蒲扇，能够隐藏身形和气息。


    多次接触下来，岷倬知晓秦桑有一门玄妙的探查手段，为此做了两重防范。


    孰不知，秦桑并未将天目蝶带来，接下来可能是最关键的一战，天目蝶需要留下来帮助本尊。


    岷倬和秦桑都在寻找对方，却都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因此谁都不会轻举妄动。


    三天之后。


    污浊之气又退下去一大截。


    这时，岷倬收到一封符信。


    看罢信中的内容，岷倬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振奋的笑容，“终于动手了！好在没有错过良机！”


    信中言明，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后，芦王发出谕令，准备再次出兵，而且此次各部都被调动起来，声势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浩大！


    岷倬一直在等这一天，之前迟迟没有消息，内心是有些焦急的。他甘冒奇险，坐镇阵眼，一来为自己制造脱身的机会，二来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进一步推动战局向前发展。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芦王发动猛攻，便能将风暴界强者全部牵制在战场。


    不过，他依然没有现身，收起符信，望向污浊之地深处，掐指一算，暗道：“青灵之气应当快要出世了。”


    如此又过去两天，污浊之气一退再退，深处的海水显得愈发幽深，下方仿佛存在一个深渊，深不见底。


    确定没有凶兽的气息，十长老率领族中高手，缓缓向污浊之气的边缘靠近。


    玄天宫修士也小心翼翼向那里移动。


    就在第二天傍晚，一直在默默寻找岷倬的秦桑，目光微微一凝，猛然扭头望向孽河。


    只见灰白色的雾气在天上翻涌，在其中两道雾流之间，忽然闪现出一缕青碧之芒。


    青碧之芒非常微弱，转瞬即逝，但在污浊之气里太惹眼了，犹如一尾小巧的灵鱼，青鳞闪烁纯粹的光彩，在污浊之气里游动，灵活异常。


    “青灵之气出世了！”


    长右族高手一阵骚动，眼底闪过贪婪之色。


    “岷瑛、老七……”


    十长老神情警惕，环顾四周，迅速点出几个名字，“你们去将这缕青灵之气捉来。”


    “是！”


    立刻便有几人越众而出，饿虎扑食般冲进污浊之气。


    青灵之气灵活多变，犹如活物一般，不断变换方向。此乃一缕神妙气息，寻常封禁手段对它无用，而且飞行的速度极快，无法被神识锁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去踪迹。


    不过，多年来，他们早已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收取之法。


    众人很快将青灵之气包围，其中一人取出一个玉瓶，瓶口对准青灵之气，其余人结阵，配合施展禁法。


    玉瓶瓶口闪耀淡淡白芒，一股吸力迸发而出，笼罩青灵之气。


    青灵之气猛烈摇摆起来，可惜无法摆脱吸力，逐渐被吸过去，最后被吸入玉瓶。


    ‘啪！’


    那人立刻封住瓶口，仍不敢怠慢，迅速打出一道道印诀。


    不多时，剧烈摇晃的玉瓶彻底安定，瓶身散发青光，犹如最纯净的宝玉。能够看到，有一缕发丝般纤细的青色气息，正在玉瓶里不停转动。


    他们又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青灵之气，并不着急，青灵之气出现是没有规律的，有时相隔很长时间出现一道，有时一下子飞出来十几道，令人手忙脚乱。


    这时，十长老也带人跟上来。


    “这么快就飞出来一道青灵之气，此次定是一场大丰收，”手握玉瓶的修士兴奋道。


    “那些外族看来是不敢和我们争了，无论如何也比以前的收获要多，”有人冷笑道。


    手握玉瓶的修士神容一肃，“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十长老点头，“外族派来寥寥几个高手，只敢在外面观望，暂时不必理会，进去！”


    众人当即向污浊之气深处进发。


    外面，玄天宫众修不敢和敌人正面相争，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一缕青灵之气被收走，等了一段时间，才小心向前靠拢。


    远在天边的秦桑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越过长右族众修，注视青灵之气的源头。


    第一缕青灵之气出世之时，他便感知到一股奇特的波动，污浊之气明显震荡了一下。


    震动正是源自他当年想要进入，最终却望而却步的地方。


    按照常理，孽河正在退潮，那里的污浊之气应当变得稀薄了，那个地方却没有明显变化，依然那么阴暗，仿佛一团凝而不散的阴云。


    与此同时，秦桑感知到，随着污浊之气退潮，当年那种令他心神不宁，无比忌惮的力量，正在逐渐衰落。


    这种衰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不会引发反噬，等衰落到一定程度，对于闯入者的威胁也会大为减弱，此地便相当于对外人放开门户了。


    当然，这只是对于炼虚修士而言，在化神修士眼里，那里仍然是极为危险的地方。那些长右族高手不敢太过靠近，只能守在外面，等待青灵之气自己飘出来，每次震动都要退避三舍，躲避震动造成的冲击。


    一段时间后，随着又一次震动，终于又有青芒浮现。


    十长老等人反应极快，将这缕青灵之气收入囊中。


    随着时间推移，震动频频发生，时不时便会有青灵之气飘出来，而玄天宫众修只能远远看着。


    直至一次轰然巨震，陡然闪现出数道青光，十长老等人动作虽快，仍然露出去一道。


    玄天宫众修之前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珠都要泛红了，立刻出手将之收走。


    “找死！”


    一名长右族厉声怒喝，便要出手，但被十长老伸手拦住。


    “收取青灵之气为重，后面再和他们算账！”十长老冷冷道。


    如此‘相安无事’，飘出来的青灵之气越来越多，绝大部分落到长右族手里。


    孽河之外。


    岷倬正在默数震动发生的频率，似在计算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并非他太过小心，虽有蜡人替伤，与强敌交手、再添新伤，会加快蜡人燃烧的速度，他必须谨慎，避免陷入这种危局。


    等了这么久，毫无异常，收取岱舆仙山也需要时间，岷倬心知是时候动身了。


    他悄然离开藏身之处，头顶荷叶，向青灵之气的源头靠拢。


    在他进入污浊之气不久，秦桑心下微动，察觉到一丝异样。


    随后，岷倬抵达青灵之气的源头，趁着一次震动爆发，闪身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久之后，秦桑悄然而至。


    凝视岷倬消失的地方，青鸾法相目露精光，这是一场耐心的比拼，显然他胜了。


    不过，最后的赢家是谁，尚未可知。


    沉吟片刻，青鸾法相也随之潜入进去。


    ……


    西土。


    芦王銮驾。


    大供奉和少师谈过之后，少师便一直在銮驾闭关，寸步不离。


    这一日，芦王、大供奉以及众位强者尽皆出关，今晚将有一场大战。


    銮驾旁的一座青山，元缪站在山顶，暗暗担忧。


    秦桑和风暴界能坚持这么久，且和芦王打的有来有回，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可他很清楚，芦王一方并未动用全部实力。


    此一战，大供奉将要出山，不知结果如何。


    銮驾前方，阴云蔽空，大军如蚁，各部严阵以待，气势冲霄。陌山主和筮穆等人向芦王行礼，便各自散入阵中，演练阵法。


    清池中，芦乾神情严肃，玄地黄卷之术暴露过一次，接下来的大战，对他也是一次考验。


    銮驾前，大供奉和少师一左一右，站在芦王两侧。


    待大军集结完毕，大供奉躬身一礼：“时辰已至，属下告退！”


    “祝大供奉打破强敌，凯旋而归，本王在此等候大供奉的好消息！”芦王郑重道。


    大供奉眉心显现灵光，灵光落地，化为一头九色灵鹿。


    看起来只是一头幼鹿，头上长有两个小角，大眼睛忽闪忽闪，灵动可爱，难以想象大供奉的灵兽竟是这种形象。


    灵鹿伸了个懒腰，匍匐在草地上，脑袋埋进胸口，沉沉睡去。


    “望请王上照看属下的伴兽，”大供奉道。


    “大供奉放心，”芦王不动神色挡在灵鹿和少师之间。


    少师意味深长道：“不知这头灵鹿是何伴兽，老夫闻所未闻，大供奉果然底蕴深厚！不过，没想到，以大供奉的实力，也如此谨慎。只是可惜，见不到大供奉全力出手的风采！”


    “小心为妙。”


    大供奉淡淡道，身影一晃，现身阵前，深深望了眼天边的战场，喝令如雷。


    “出发！”


    ……


    青羊观。


    秦桑端坐法坛之上，在芦王出兵的同时，便有警迅传至。


    霎时间，秦桑倏然睁目，精光爆散。


    “也是时候了……”


    秦桑喃喃自语，十指微动，身下的雷坛隆隆作响，在护山大阵间回荡。


    他抬起双手，打出一道印诀，雷声更隆，随着越来越多的印诀发出，雷坛闪耀出夺目的雷光，青羊观上下一片银白，肉眼无法视物。


    雷坛内部，青光乍现，浮现一张青色的‘雷纸’，正是青鸾真雷铸就的祭雷誓章！


    祭雷誓章缓缓转动，起初虚幻不定，渐渐变得凝实。


    在这个过程中，秦桑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但在主坛之外，坐镇三座核心分坛的素女、朱雀和思渌，都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伴随压力而来的则是兴奋，这段时间，他们领略到了雷坛的强大，但都知道秦桑并未施展全力，还在隐藏。


    终于能够见识到真正的雷坛之威了！


    这时，秦桑的意志传度而来，三人毫不迟疑，立刻沉心入定，遵从秦桑的意志，默运咒诀，催动法坛之力，法谕通过坛阵一层层传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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