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承平去何家庄子。


    他觉得自己是何汕洛的师父，不能知道弟子的父亲如此不堪而不去说下他。


    何文彦接待了聂承平。


    要是以前，打死他也不会见人，经过昨天吴郎中他们来，见到了他最为不堪的一面，他就想，我就是这样了，你们能把我如何？


    聂承平带着礼物来的，他放下礼物，也不客道，直接说道：“何大人不该谩骂妇人，不该让自己堕落。”


    何文彦一怔，病了之后外人还没人去吃直接说他。


    “你是男人，无论何种境遇下你都是男人，是家里顶梁柱，让妇人担起责任，有种乎？”


    何文彦以为是夫人去聂家说什么了，他脸涨红。


    “还知道脸红，那就还有救，如果是别人的事，我才懒得说。可我是你儿子的师父，我不能见你如此下去，给读书人丢人。虽然我看不起你，看在你儿子份上，我过来说几句。


    何文彦羞愤。


    “人生无常，有很多事情很多意外都会发生。我十二岁父母双亡，从此之后我是一家之主，我是男人，我把我的长姐嫁出去，我给我弟弟娶媳妇，我照顾我小妹，我给我祖母养老送终，再大的苦再大的难，我扛着。


    “你不要觉得聂家有钱就一帆风顺，多少人因为我父母不在了，想吃掉我们姐弟几人，但是有我在，他们休想！”


    “我不入朝为官，那是我不能丢下弟弟妹妹，对我来说，我的家人，我的妻儿是我的全部，一直到我驾鹤西去。人总有一死，活着不愧心、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至亲、对得起枕边人。


    “你不就是得了病吗？能吃能睡能骂人，我庄子的下人路过你这都听得到，有损斯文。孙膑被人陷害砍掉双脚，坐轮椅指挥打仗，也没说不能走路就堕落。你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傲气呢？你是男人，男人的自尊哪？不能连个妇人都不如。”


    聂承平觉得自己已经说话很客气了，收敛着说话。


    他站起来又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走了。


    何文彦坐了久久。


    两个仆妇进来要搀扶他，他说道：“我自己来。”


    仆妇惊讶了下，退后。


    何文彦扶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一个仆妇急忙上前扶住。


    “扶我去墙边。”


    另一个仆妇扶着另一边，何文彦一步一步挪到墙边，抓住木棍，仆妇松开手，何文彦自己抬脚，很是费劲地往前一步。


    没有一刻钟汗水流下来，仆妇上前给他擦汗，他也没拒绝，没骂人。


    王景烨得知小舅子去何家见何文彦，很是担心。


    小舅子要不不开口，要不开口没好听话，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何况是病人。


    他能想象小舅子会说：有病有啥了不起的，或者说你要是男人你就站起来。


    王太太说道：“不该说他吗？他要不是汕洛的亲爹，承平才懒得说他。他也就是命好摊了孝节夫人，要是我，我一天给他吃一顿饭，把他放板车里。早死早拉倒，活着拖累儿女。”


    王景烨虽然有点可怜何文彦，但也不会向着他说话，不然太太转头骂他，让他每天只吃一顿饭。


    堂叔他们搬出去了，他不用天天跟着，自己的父亲活着的时候他还没这么成天跟着，前阵子真让他别扭和紧张。


    同时，聂承安进京，和姐夫去看宅子，聂家兄弟不能总住在王家，听姐夫的意思，让聂家搬回京城居住。


    聂家的生意，早就全部交给了聂承安，以前也是聂家父亲留下的人手帮着聂承平，还有聂家祖母撑着。


    等聂承安长大，聂家祖母去世，聂承平就交给了弟弟，说自己不是那块料。


    聂家，自聂家父亲去世，聂家老太太就分了家，嫡长拿大头，老二次之，其余三个庶出平分，嫁出去的姑太太每人补贴了银子。


    没有长辈撑着，聂家分支一直想掌控聂家兄弟，聂承平苦读书中进士也是想有个身份，后面家业交给兄弟，他一心教书。


    有聂家女婿王景烨，还有聂承平的岳家萧家，也算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分支，聂家兄弟才算守住家业。


    王太太性子本来就不是软弱的，后面家变，她身为大姐，要护着弟弟妹妹，那只能是像老母鸡护小鸡，谁来叨谁，发展到现在一言不合就瞪眼来个飞腿。


    宅子是邱三爷介绍的，邱三爷交际对上没有，谁也看不上他，对下他很广，三教九流都认识一些。


    王景烨给他说一声要买宅子，他快快吩咐下去，可惜提供的都是二进院三进院的。


    按理来说，聂家兄弟也该在他们成亲后分家，可是聂承安说他一辈子不和大哥分开。


    王太太也不希望两个兄弟分家，年纪太轻又没长辈扶持，分开了太孤单。


    她给丈夫说，只要妯娌相处和睦那就不分家，要是妯娌不和她当大姐的会主张他们分家。


    不能让弟媳们的不和再让兄弟难做。


    还好，两个弟媳相处一直和睦。


    所以聂家买宅子，就要买个大宅子，邱三爷找不到合适的，垂头丧气回家就给他太太说了。


    邱三太太说道：“有一个挺合适，一直空着呢，就是不知道人家出不出手，估计不会出手。”


    邱三爷眼睛亮了，问道：“谁家的宅子？”


    邱三太太说道：“姬家的，姬家有个别院，离着公主府不远。”


    邱三爷听了又丧气，“说了不等于白说，姬家空了多少年了也没说卖啊。”


    “是啊，我刚不是说了吗，估计人家不会出手。”


    邱三爷说道：“就是姬家想出手，也不可能主动说呀，卖宅子丢不起那个人。要不你去问问。”


    邱三太太和文山大***是好友，文山大***是先皇的同母姐姐，和驸马不合，单独住公主府，经常约人去府上玩乐。


    姬家那个别院从来不会有主子入住，平时就是下人守着打扫院落。


    邱三爷为何让太太去问，因为他太太又和姬家一个女眷有些来往。


    邱三爷对太太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文家女眷、武将家女眷，大***，她都能有来往。


    自叹不如。


    所以太太有时骂他，他屁都不放一个。


    大姐郡王妃骂他骂得凶，对太太和气。


    有一次他听到大姐对太太说：“那个不争气的，我都被他气死，也就你能容忍他。”


    太太说道：“从我进门母亲对我像闺女，母亲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多担待三爷，别拘着他，让他替他两个哥哥多活几年。我知道母亲一直心痛大哥二哥的早逝，我答应母亲，只要不是做了抄家灭族的事，我不多管他。”


    邱三爷那次听了后，少有的回屋落了泪。


    就是以后日子照过，让他说的话，人生在世几十年，等他动不了了，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