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终了，眼前景象逐渐变得真实。擎空·凡尔斯轻推对方，随后分开。他望向成为背景板多时的尹天麒：“……他？真的是帝君对应？！我愈发觉得不像了。”
“鬼叫什么？死鸟。”尹天麒的不满已经爆格，他可是在强行按捺砍一剑的冲动。
果然，大佬是不能随便招惹的。“回忆里的那些……为何我毫无印象？只知道堕入混沌后很悲凉吧，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
“干啥啥不行，逃避第一名，是你了。”混沌·凡尔斯轻叩冰凉的阑干，“后来你被投入牢狱，是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还是什么，选择主动遗忘。以命换命那个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同时封锁了记忆而已。”
“原来你沙雕以前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啊……”这反差太大，接受不了。少顷，擎空·凡尔斯感觉不对，朝对方的脸挥上一拳但被接住了，“不是，你忽悠我，让我记起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理由呢！”
“当真没明白？”
“你又想说我蠢了是吧……”擎空·凡尔斯另一只手缓缓举起。
他甚是认真地点着头：“是啊。”
擎空·凡尔斯微怔，随即垂下手，忍俊不禁。他知道答案了。从前也好，现在也罢，将来还是……自己很蠢，蠢到无可救药的那种。即使面对再多再大的恶意，也单纯地相信，世间善心永存。
少焉，空中飘起了飞雪，犹如鹅毛洋洋洒洒。擎空·凡尔斯托了几片晶莹的雪花于掌心，看着它们被自己的热量渐渐融化。无意间，他往混沌·凡尔斯的身子挨了挨，这样会暖和些。他怯寒。
既然都主动送上门来了，混沌·凡尔斯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天赐的良机呢？“你是我的了。”一如往昔，他在擎空·凡尔斯的耳畔轻声呵气；有所不同的是，此番满是宠溺。他实在是压不下自己的欲望之火了，嘴一张露出獠牙，轻轻地咬住了对方的耳朵。
擎空·凡尔斯当场就木了。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想取个暖而已，哪知混沌飞王这般无情。猎物主动向猎者投怀送抱……是真的蠢。
所幸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混沌·凡尔斯松了口，之后开始另寻新的目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脖颈以下的部位……
“够了够了！”擎空·凡尔斯慌忙往后倒退，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不可以了，你不在意形象我还要呢……”
“乖～那你主动点，我可以考虑对你不那么粗暴。”
“主动个鬼啊！大冷天的你让我……你不要过来啊！”然而，委曲求全是无效的，他根本阻止不了的混沌·凡尔斯的逼近。
“哈哈哈逗你的！”混沌·凡尔斯捧起他的脸，肆无忌惮地各种揉捏，“你不会蠢到当真了吧？”
“我当初说得没错……你就是下流！放开，你弄疼我了……”擎空·凡尔斯狠命地擦了擦发烫的脸颊，超想一拳招呼上去。
“再下流，我怎舍得对我可爱的本体做那种事呢……”混沌·凡尔斯握住对方冰凉的双手，感受到他冷颤不断，“你那么多羽毛是装饰吧……？绝了。”一霎时，形态转变。四翼舒展，复又合拢。
“……你？”擎空·凡尔斯看到了一张同超进化之前的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孔，除殷红瞳色外。他没有王冠。羽翼是纯粹的漆黑，不似自己的光芒流转……但很温暖，很舒服。
“我差不多忘记了自己原本的面目，忘记了那个……影子般卑微的我。若不是被赋予混沌之名，恐怕你至今都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他蹲下身，唤来毛球，“可再怎么不堪，那都是曾经的我。我无法否认，也只能接受。”
他将头轻轻地枕在了阿拉斯加犬柔软细腻的毛发上，缄默良久才又缓缓出语：“……感谢你当初的一念之差，我才得以留存至今，也懂得了情之一字的弥足珍贵。”
“别总是一味地逃避，你要学着坦然面对。想想你身披荣光的模样，不服输不退却，扞卫精灵王的荣耀……”他从容地起身，抬手抚着空·凡尔斯早已被泪水沾湿的脸庞，“我甘愿成为它生命的延续，只遗憾往后再不能暗中守护你。原谅我……食言了。”他垂下眸，嘴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银光熠熠，化作了漫天飞羽，随寒风飘逝，“……永别。”
尹天麒摇摇头，瞳色由棕黑渐变为青蓝。他抽出一张符纸，两指一刺刹那焚灭。一层薄薄的轻烟弥漫周围，融入纷扬的羽毛中，将净化了混沌的灵力牵引、汇聚成流，最终导入阿拉斯加犬体内。
“混……”擎空·凡尔斯唇齿微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跪倒在地，悲伤逆流成河。飞羽散尽，唯余一紫一黑两根羽毛零落。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它们……是暗夜与绝望之羽。
犹记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飘羽的雪夜，迎来了新生的降临；而今时光流淌过苍白岁月，却不得不挥泪告别。
往昔，遭遇时空毁灭之前，凡尔斯曾穷极一生也要摆脱的混沌，想不到会于今宵以如此方式结束……这是他在地球过的首个完整意义上的春节，短短三十个小时不到，竟经历了一系列悲欢离合……此情，愿可待成追忆。终于，他彻底失去了他。
别了……另一个我。
“你们呐……一个个都坏透了，我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么……”他紧紧拥抱住重获新生的阿拉斯加犬，强抑悲伤，展笑颜，眸底闪闪发亮。
“我知道现在打扰不太好，不过确实还有事情未了。”尹天麒躬身，拍拍擎空·凡尔斯，“洛凡恐怕……在发生变异吧？”
擎空·凡尔斯当场怔住，果然没什么是瞒得过尹天麒的。“是啊……你莫不是又想收了他？”
“我不打算干预此事。只是想提醒你，是时候正视问题了。”他拍去了符纸焚烧后的余烬，“长生不老嘛……挺好的。可代价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一个个离开了自己。他们毕竟是……凡人。”
是啊，平凡之人，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坦诚与否，那是你的权利。可你该明白，隐瞒真相对洛凡是很不公平的……切勿重蹈覆辙。”尹天麒翻过阑干，纵身跳下角楼。
独倚高楼，冬风拂面。尽管北面有高大的熊耳山阻挡南下的冷空气，洛阳的冬天还是有点冷。擎空·凡尔斯缩了缩脖子，将衣领拉高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角楼上待多久，大概等到想清楚何去何从的那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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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之前的计划，往事、清铃以及星空来到流星坠落地点。围绕陨石坑展开搜寻一个多小时，除了遍地碎石还有焦土外，再无其他发现。
清铃的耐心早已耗尽，此刻正发着牢骚：“特喵的这里什么也没有嘛！墨雪那人至今都没主动联系我们？见色忘友！”
“你这话……我怎么觉得大家都一样呢？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不过她一见到某只鸟就迷得神魂颠倒、找不着北那倒是真的……”老实人往事如是发言道，“不得不说她这样的安排真是绝妙，直接避免了朋友兼‘情敌’之间的大规模争斗。”
“现在只差一个地方还没看过了……”星空蹲在陨石坑边缘，俯视着十余米深的坑底，“你们确定要下去吗？”
“我看把墨雪踢下去还差不多！”清铃握起拳头，义愤填膺。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要踢谁？”几乎在同一时间，墨雪的声音自三人身后幽幽飘了过来，“我要是下去了，可不介意再拖上几个嗯。”
“神奇，你竟然活着回来了？！”往事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是说好你送假酒去了吗……怕不是临阵退缩了吧？”
“假酒我当然送出去了，并且亲眼看小白鸟喝下的，一杯醉……步态不稳还敢来追我，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
清铃表示强烈怀疑：“我怎么觉得是假的呢？追你？不可能！”
“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伊诺觉得自己有必要刷一下存在感，“凡尔斯还是扶着树才勉强没倒的，顺便我见识了什么叫‘没什么是一份甜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把他养肥’。”
或许是伊诺和墨雪都撩到了心动对象的缘故，今晚这俩的心情看起来格外美丽。
“所以你支开我们就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好地偷情？！为什么你爽完了也不把凡骗过来……啊？！”一只清铃突然失去了梦想。
“合着我在你眼里左右不是人了是吧？”墨雪捂着心口，作出“我的心好痛”状，“你也不想想那边还有个大佬，我们可是顶着千重压力的啊！我和小诺差点当场暴毙了我天……别说了，反正我打死都不会再去的！现在有个机会，有谁想主动去带凡酱过来嘛？再不履行承诺怕是他又以为被我坑了……啊心累。”
“我我我，当然是我！”星空立刻举手积极抢答，“别忘了你昨晚说过的！”
“我陪你去，防范某大佬。”清铃举爪，附议，“正好展示一下我们的心动值！”说完，她同星空风风火火地走了。
“那我？？？”在场唯一对男性无感的往事感觉自己在这“凡凡粉丝团”里真是寸步难行，“回头给你们发个度娘知道，标题叫‘反而死今天有多少人追’。”
“你别是想拉拢人组队偷小孩吧？”伊诺美滋滋地吃起了烤肠，“嘘，收声，被某大佬听见是会一剑一个的！”
“小女孩都是天使啊！！！要不是廖家那个已经开始中二了，我还真不敢打若娴的主意。”往事尬笑中。
“那就用你的命去换天使吧！”伊诺无情补刀。
“振作点老铁！咱该下去看看了。”墨雪拖着蹲地上画圈圈的往事，小心地滑落到陨石坑底，而后朝伊诺招招手，“你也一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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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瑟寒风啸不绝，只把羽翼染白霜。
擎空·凡尔斯抖落霜雪，试着再度转变形态。微弱的紫红光芒回光返照般忽闪，随后稍纵即逝、转瞬成空。
“烟消云散了啊……挺好。”他是在笑，却更像哭。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永远留下。
“汪～”身旁的阿拉斯加犬用身子蹭了蹭他，抬头仰望着他，眼睛漆黑发亮。
“……呐，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他撸了它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把，“是该回去了。”
擎空·凡尔斯领着毛球步于云阶中，下了角楼。
至楼下，他遇见了两名女生。她们动作一致，正单手撑墙背对着自己。闻声，两人齐齐转过身，目光深邃：“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们？？？”擎空·凡尔斯脑海里浮现出某些影视作品中的奇怪画面，诸如什么20世纪的老上海滩啦，黑帮啦之类……打住打住，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几位昨晚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哪里会是那样的呢？
“嘿嘿嘿，小凡是不是被我们的出场气势吓到了？吓到就对了！”清铃突然扑了上去，无所顾忌地抱住他，“站着别动，让我给你当一会儿挂件！咦你又炸毛了？太可爱了！我黑凤梨啊！”
“凤……凤梨？是粤语那个嘛……不是，在此之前你不应该先自报姓名及来意么？你这样我真的……”擎空·凡尔斯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他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女生，毫无心理准备跑都跑不了。
清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合理，她尬笑着连忙放开：“哈哈哈哈刚刚的事你别太放在心上，这是我的……非正常问候方式，没错就是这样！噢对了对了，我叫清铃她是星空！不要惊讶我们为什么会知道你，甚至你是精灵这点我们也都心知肚明……如果你认识墨雪的话，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居然还不止两个人……？迄今为止已知的，恐怕还不是全部。“嗯，两位好……是她让你们过来的？”
“对啊，所以别废话了，赶紧跟我们走吧！”清铃比较急性子，一言不合就是上去动手拖。
看来墨雪早就设好了局，明摆着请君入瓮呢。擎空·凡尔斯清楚自己已无选择的余地，只好认了命。
“凡凡你看这个……！”星空双手递上一条淡黄的格子围巾，“感觉它像极了我昨晚见到的你那条！而且上面还沾着些银光闪闪的绒绒毛，应该错不了！”
“……确实，非常感谢。”他接过一看，随即围戴上，自己快冻僵的脖子终于有救了。先前退化后被尹天麒用衣物团成球带走，难受至极因而没留意到围巾落下了。他忽而还想起另一件事，而后摸出口袋里的浅蓝印花手绢，“那什么……你的手绢，洗干净了……物归原主嗯。”
“哇！太麻烦你了！”星空收回手绢，心潮澎湃。不知是幻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总觉得经凡尔斯之手的物品都会莫名变得暖乎乎的。此刻，内心的幸福感在迅速发酵，“奶香味的沐浴露……好赞！！！”
“你家的狗子好乖诶，我还以为自己刚刚那一系列无礼行为，它会凶我呢……结果居然没有？！”清铃又惊又喜。
“是哦，毛球是某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捡来的，却比那家伙乖多了……”他的声音略显低沉。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剩下未至一半的路程，尽在绝对沉默中度过。除了偶有两三寒鸦的鸣叫以及北风的不断怒号之外，仅余的声音便只有几位踏雪留痕引发的轻响。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