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楼中,差不多是所有人都在对小刀发难。
而小刀却是毫不示弱。
谁骂他,他就用更恶毒的话语骂回去,谁瞪他,他就用更大的眼睛瞪回去!
大有以一己之力,对抗全酒楼所有人的架势。
反正任凭人们说什么,只要是要让鹿鸣下场对弈,小刀翻来覆去就是那句:‘嫌弃对方段位水平太低,不屑于下场较量。’
奈何, 下战贴的那桌青年确实是连个五段的都没有,又自持身份,不好像小刀一样直接开骂。
而那些义愤填膺的食客当中也没有能达到小刀提出的六段之人。
当然了,就是真有六段之人,也不见得会不顾及身份,参与这场孩子气的闹剧。
‘你当六段是大白菜呀,哪里都有?’小刀心下笃定。
在那里摇头晃脑,翻白眼,吐舌头,气的那些人是哇哇大叫,又拿他没有办法。
整个场面越发混乱。
整座酒楼俨然变得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原本‘普通’的一场围棋挑战,被小刀插科打诨,竟然逐渐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三楼一个包厢之中。
环境雅致,青烟袅袅。
几个儒士装扮的中年人,围坐一桌。
各个仪态清雅,气度不凡。
他们原本是三五好友,相约于此,聚在一起喝喝酒,下下棋。
然而此时坐在中间对弈的二人,却是被这嘈杂的环境弄得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悦。
其中执白子的是一个短眉中年人,他手中那颗棋子已经是几经思量,迟迟的不能落下……
与之相邻的另一个包厢内。
环境更为清雅,鲜花点缀,芳香怡人。
面向一楼大厅方向,有珠帘垂落。
几个年轻女子,正围着一方棋坪打谱。
各个姿容姣好,衣着华贵。
身后各自侍立着几个小丫鬟。
显然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几个女子年纪都不大,此时也被外面的热闹吸引,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而在棋坪之前,手拿棋谱的女子,不施粉黛,面容却是极美。
身上衣着相较于其他女子却更显朴素,没有多余的纹饰和点缀。
此时她竟仍保持着一脸恬淡,对照着一本棋谱,伸出青葱玉指,缓慢而稳定的落下每一颗棋子。
似乎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
手中棋谱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翻阅的太过频繁, 已经有些破旧。
青灰色的封皮,也已经泛白。
偶然翻动间,露出了几个苍劲的古隶,书写着《天星纵横》。
有个好事的女子,对着她身后站着的丫鬟使了使眼色。
那个长得也颇为俊俏的小丫鬟,面上现出犹豫神色。
最终还是凑近自家小姐身边,说道:“小姐,要不你出手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小子?”
然而,打谱的女子,如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故我,落下一颗白子。
丫鬟自小跟随小姐身边,自然不会蠢的以为小姐真的没有听见。
小姐不过是表明不愿理会罢了。
以小姐的性情,她确实是多此一嘴了。
小丫鬟偷偷的吐了吐舌头,不再出声。
另外几个贵族小姐,似乎是都比较忌惮这个正在打谱的女子的身份。
虽然她们年纪相仿,同处一室,却是不敢出言打扰。
虽然心中想让那女子出手,好看个热闹,却不敢当面言说。
正在此时。
“啪!”
一声脆响,让整个聚仙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清脆的响声,人们都是无比熟悉。
正是那棋子落坪之声。
然而,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竟能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中,甚至一些人都能感觉到骨膜被震得有些疼痛。
足见落子之人的修为是何等深厚。
“胡闹!”
响亮的话语自三楼传来。
“棋道本是雅事,怎会被尔等俗物糟践至此!真是大煞风景,坏人兴致!”
此人声音洪亮,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在安静的大堂中似有回响。
随着话音一并出现的,正是那包厢之中,手执白子的短眉中年人。
此人身形伟岸,双手附后,脸型方正,面色红润,双目有神。
如电双目,居高临下,环视全场。
甚是威严。
唯独嘴边长须也如他的眉毛一般,不够茂盛。
稀稀疏疏的胡须,显然又没有经过细心打理,支楞巴翘的。凌乱枯燥,有如杂草。
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不免有损其气度。
然而此时聚仙楼中却是无人敢于嘲笑于他。
被他目光扫到的二楼那一桌青年书生,紧忙起身恭敬行礼。
同声道:“见过顾先生。”
周围食客,开始传来小声的议论之声。
“此人是谁啊?”
“顾六段!”
“顾六段是何人?”
“顾六段你都不认识,他是天都学宫的资深教授,修为精湛。”
“教授才六段啊?”
“你知道什么,人家又不是围棋教授。”
“人家可是正了八经的武修教授。”
“传闻此人爱棋如痴,奈何棋道天赋远远不及武道修行天赋,加上此人性格颇为急躁,于棋之一道大为损益,所以辛辛苦苦升至六段后,就停滞不前,徐国手曾说过,此人性格难改,此生都难以进入七阶,所以人们称他为‘顾六段’。”
“嘘嘘,小点声,他最不喜别人叫他顾六段……”
好在顾常魏并未理会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而是将目光移到了鹿鸣和小刀那里。
只见他脸色深沉,眼神颇冷。
小刀往椅子中一坐,矜了矜鼻子,‘哼’的一声转过脸去。
顾常魏脸色顿时又是深沉了数分。
他贵为天都学宫教授,身份何其尊荣,虽然他本人并不看重于此。
平日里却也无人敢对他这般无礼。
鹿鸣起身,对其礼貌的施了一礼。
好巧不巧,刚好挡住了他看向小刀的视线。
顾常魏微眯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鹿鸣一番。
整体上看着干净清爽,给人亲切有礼之感,从头到脚并未发现惹人厌烦之处。
于是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开口说道:
“既然你们说六段‘勉强凑合’,可以一战。那不如就棋盘上见真章。”
一指鹿鸣。
“在下恬为六段,高才下场指点在下一二,如何?”
不待鹿鸣回答。
顾常魏整个人从三楼飘然而落。
刚好落在一楼棋台之上。
手臂微抬,指向棋坪。
“请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