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慢慢停了马,下了马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着气,兴奋道:“过瘾!”
谢千羽含着笑意,看着母亲像是孩童一般的样子,也下了马来,躺在她身边,道:“就要日出了。”
元氏随手扯了一根草在手里把玩,道:“草原和大漠的日出是最美的。”
谢千羽转眸看她好奇道:“母亲还去过大漠?”
元氏摇头道:“没去过,想去。”
二人无话,静静躺了片刻,元氏叹了口气,道:“回吧。”谢千羽看着元氏起身上马,那落寞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模糊了眼眶。也许前世,她是想死的吧。那么今生呢?她救对了吗?让母亲醒来,却依然物是人非……
谢明迁自从第一次与宝音公主接洽之后,便等了两日,依旧没有什么消息,只好再去寻找宝音公主。宝音公主却将价码再次提升为一千斤草种和二百斤食盐。谢明迁无法,只好先答应下来,日后再做打算。
这一日,宝音公主约他至一片树林里见面,他等了片刻不见人,正焦急着,却见树林中出现了几只饿狼。那些饿狼狠命扑向他,也亏了胯下马反应快,自己也有些功夫,否则,早就被啃得骨头都没了。
当谢明迁气呼呼去寻找宝音公主的时候,却见她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神色淡淡的谢千羽,另一个是谢千羽身边的凌寒。
谢千羽从怀里取出一份手印的契约,道:“四哥,你对我还真不错。只是,价码也太低了些吧。”
谢明迁带着血迹的颤抖手指指着宝音公主:“你出卖我!你可知道,这宴会上的生意一旦有过泄露,今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与你塔拉部落做生意!”
宝音公主也笑了,道:“你猜,如果有人知道你买凶杀害亲妹妹,会不会有人和你做朋友?”
谢明迁缓缓退了一步,惊诧道:“你们从开始就是一伙的!谢千羽,你敢给我下套!”
谢千羽和宝音公主面面相觑,同时笑了。
谢千羽道:“是你过于焦急,频繁接触宝音公主,才被我发现。谁知,你要谋害的是亲妹妹,而这个妹妹偏偏与宝音公主的妹妹是好朋友。四哥,你把握人心的本事,也不够啊。”
谢明迁气得头晕,一个没呼吸上来,竟然从马上摔下来。
谢千羽对凌寒道:“派人给他送回帐子里去。”
凌寒领命去了。
宝音笑道:“你把会功夫的人支走了,就不怕我忽然反悔吗?”
谢千羽将手里的树枝丢在地上,道:“谢明迁不过一个庶子,我却是嫡女,握着谢家和元家两家生意。只要不傻的人,都不会舍弃我而和谢明迁合作。”她转过头来,带着自信的笑意:“何况,你怎知我不会功夫?”看到宝音公主愣神,她笑着翻身上马。
回到营帐,晚桐从帐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瓶子,看到谢千羽,便点了点头。
谢千羽并没有进谢明迁的帐篷,但是,该做的事情,已然做了。伯夫人就要回来了,她如何不给这位伯夫人一个见面礼呢?按照推算,应该是这几日,昌宜伯夫妇就会从宝城出发回京城,也不过是几日路程罢了。只是一路都不会顺畅就是了。
下午,元齐来了。
听说北征大将军元齐回来了,众人无不争相出来,想看看这位战神的风姿。只是,元齐一路风尘仆仆,进了营地就直扑龙帐。在龙帐里也不知道和皇帝说了点啥,傍晚时候,又急匆匆走了,连夫人和女儿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
如此,又过了几日,狩猎期满了,众人也都收拾营帐,跟着皇帝回京城。
马车上,元氏有些担忧道:“你外祖父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归,难不成是战事焦灼?”
谢千羽看着她已经纠结好多天了,也没有什么好劝的,忽然想起一个人,道:“母亲可要见见大哥的幕僚蓝七爷?说不准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元氏也是眸子一亮,是呀,就一直没有想起这位蓝七爷。于是,当夜扎寨起篝火的时候,元氏便去了蓝七爷的帐子。
蓝七爷一身蓝色的长褂子,正歪在床上,吃着花生米,那稀疏的胡子上,满是红色白色的花生皮。看夫人小姐进来,急忙坐起来,之后又站起来,双手不知往哪里放了。
元氏道:“蓝七爷,我那里人多眼杂,实在是不方便,否则也不会冒昧前来了。”
蓝七爷曾远远见过元氏,知道她的身份,此刻忙作揖道:“世子夫人但有吩咐,蓝七这就去办。”
元氏看了谢千羽一眼,缓缓坐在一张床上,嘴角带了笑意,道:“蓝七爷且坐,此次来,我是有事相询。”
蓝七爷直起腰来,也不怎么客气,直接坐回床上,问:“可是元家的事情?”
元氏点头道:“正是如此,家父前几日来面圣,之后便急匆匆走了。”
蓝七爷右手缓缓捋这稀疏的山羊胡子,缓缓道:“北凉此次进攻主帅是北凉战神的呼延俊。此人祖上都是奴,到了他父亲时候,才脱离奴籍赐姓呼延,想必也是被欺凌长大的。自傲自负,用反间计可破。元将军却用的是兵法,而没有用计。虽然抢回了城池,却也留下了后患。不知元将军今后是要在京城还是在边关戍边?”
元氏一愣,这样的朝中大局,她睡了十年,几乎一无所知。
蓝七爷却不是要元氏的答案,只是自顾自道:“若是要留在边关戍边,那么留着呼延俊就是一部好棋。若是想要回京城,那么这个呼延俊又为何留下?”
忽然,他眸子一亮,笑道:“妥妥妥,元将军高招。”他有些兴奋地搓搓手,脑子里稍微整理了一下,低声对元氏道:“夫人,此计乃是声东击西。”他顿了顿,又跑外面看了一圈,看到只有一个手拿软剑的侍婢之后,才进来继续道:“边关起了战事,最紧张的其实是边关的百姓和官员,其次是周围的郡县城池,最后才是皇帝和百官。若是这北境一脉边关都连成一线,那么不论呼延俊想要突破哪个口都没戏。”他抬眸看了看听得一脸懵的母女,舔了舔嘴唇,挠了挠头发,继续道:“就是说,如果给皇帝上折子,有了将这北境边关连城一线的法子,皇帝就会让这个人去做。只是,到时候这关防就到了这人手里。我说得明白吗?”
元氏和谢千羽齐齐摇头。
蓝七爷只好道:“简单点说,元将军应当是找到了将北境连成一线的法子,可以今后抵挡北凉军。皇帝听了法子,让他去做了。”
元氏嘴角抽了抽,这么简单?
谢千羽问道:“先生可知道,是什么法子?大概多久回来?”
蓝七爷抬头想了想,道:“想要把北境连起来,就少不了幽州、燕州等江湖人帮忙。元将军当初发配幽州,真的是被发配的?”他忽然发问,搞得元氏一脸无辜。
谢千羽却是心里一紧,是啊,既然皇帝知道元家军大部分在北境,为何还要将外祖父发配去北境?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元氏也回过神来,半晌之后,才问:“难道不是吗?”
蓝七爷看着二人的确不知,也只好叹了口气,道:“只怕这十年元将军将那里的土匪和江湖势力都联系好了。事情若是顺利,只怕年前就能回京。”
元氏松了口气,看了蓝七爷一眼,认真道:“多谢。”
蓝七爷躬身相送,待人走了,才叹息一声,这对母女不一般。临大变而面不改色。
可母女二人的内心却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回到谢千羽的帐篷,元氏足足喝下两杯茶,才稳下乱得不行的心跳。谢千羽心里也有些慌。
若从一开始他们君臣就是联合起来做戏的呢?
元氏稳着自己的心跳,小声道:“我记得,那时候先皇后重病,皇上便要废后,举慕容家或者是迎娶方家女儿为后。你外祖父极力反对,这才惹怒了皇上,抄家发配。”
谢千羽也压着声音道:“若是皇帝想借着皇后重病,而看出朝中端倪呢?”
元氏道:“那时候,朝中分三派,一派为你外祖父为首,反对废后。一派支持左相,一派支持右相。”
谢千羽也喝了一杯茶,半晌之后,她冷笑一声,道:“所以,龙椅上那位,便将外祖父一家舍弃了?”他们之前刚开始的协议一定不是这样,因为元家人的心性,一定不会同意全家发配边疆,留下女儿在京城受苦。她想起前世,皇帝毫不留情杀了元家全族,只怕也是知道了元家的势力依旧不小,心里害怕了的缘故。皇帝除去了心中的疑窦,却没有保住燕州十七城,孰轻孰重?
……
十月中旬,圣驾回銮。
疲惫不堪的众人回到府里,无一不是整顿休息。可只有谢府,忙成一团。因为,今日不只是伴驾的谢家人回来,更有伯夫人夫妻同一日回京。
看着众人忙乱着将有些神志不清的伯爷夫妇扶进松鹤园,谢千羽的心情就格外好。这一路上,马车坏了十几次,马跑脱了十几次,遇到七八次乱石头堵路,还有两次土匪和一次诈骗。华大成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