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羽转头看着宇文信,疑惑道:“你带着康王府影卫来的?”
宇文信笑了,露出小虎牙,得意道:“你孤身上路,我岂能放心?就带着影卫随行,一路缀在你后不到二十里处,暗中护着。”
谢千羽看着他,有些不明白,康王府那么多事情,为何要专门来跟着自己?
宇文信又道:“后来探子说你中了埋伏,我便先跑来了,影卫在后面断后呢。”
谢千羽皱眉道:“这悬崖百丈,影卫如何下来?”
宇文信得意道:“影卫的训练之地,也有百丈悬崖,上下悬崖,只要有工具,很快的。”
谢千羽看着宇文信,他为何将这样隐秘的事情告诉她?
宇文信瞪眼道:“郡主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谢千羽轻声道:“我觉得,康二爷似乎与众人不同。竟然不怕我将影卫的事情说出去吗?”
宇文信听了,眨眨眼,纳闷道:“咱俩不是一伙的吗?根本没有要出卖我啊。”
谢千羽看着宇文信那理当如此的样子,半晌没有说话。
宇文信被她看得有些无奈,伸手将一截树枝丢进火堆里,劝道:“且睡吧,最迟明天,影卫就能找来。”
谢千羽看了宇文信一眼,没说话。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她如何睡得着?只是,她虽然不想睡,可今日太累,睡意却自己找来,不过片刻,便沉沉睡着了。
宇文信就着火光,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忽然就觉得岁月静好,心也渐渐沉浸下来,只希望影卫找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刚刚子时,影卫便找到了二人。深夜不便寻找出去的路,可到底有人给找吃的了,更是不怕四皇子的人忽然追上来。
谢千羽醒了的时候,看到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吓了一跳。
宇文信忙凑上来小声解释道:“别怕,这是影卫。四皇子的人都被解决了,咱们只等天亮找路出去,不必担忧追兵。”
谢千羽带着些睡意的眸子渐渐清醒,看到了不远处一身暗色衣衫的子夏,却不见子冬。
宇文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子冬受了箭伤,在杨林驿站里休养,等你回京就能看到他生龙活虎的了。”话说回来,这个子冬最近总是请假,如今又受伤,身子骨真是不好。“你可再睡会儿,待明日出去了,我命人去找你的随从。”
谢千羽坐得有些麻了,于是摇摇头,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刚要再坐下,就见一行人举着火把过来,来到近前,怀里个个取出个小包,展开之后竟然都是些果子。有石榴、山楂、橘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果子。
宇文信笑眯眯对她道:“你自昨日中午之后便没有进食,山中也只有这些,你且吃些,出去后,再正经吃。”
谢千羽也的确是饿了,便拿起个橘子来,一边拨开,一边问:“你不吃些吗?”
宇文信点头,道:“自然要吃些,头可断血可流,肚子不能亏。”
谢千羽一个橘瓣刚刚放在嘴里,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吐出来。这都是什么贯口?
二人吃了果子,又各自眯了一会儿,天总算是亮了。影卫散开,在这山崖下四处寻找,不过是一个多时辰,便找到了出去的路。
二人各自坐了一匹马,谢千羽才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马呢?可找到了?”那马也算是神驹,可惜与他们一起掉入山崖了。
宇文信点头道:“找到了,已然埋了。”那马掉入山崖,肚子插进了一截子断木,早就没有呼吸了。
谢千羽抿了抿嘴唇,小声问:“是你的爱马吧?”
宇文信点头,道:“跟着我十来年了,心意相通,也是难得。”
谢千羽垂了头,低声道:“抱歉,因为我。”
宇文信转头去看她自责的样子,随即痞笑道:“郡主再送我一匹,赔罪便是了。”
谢千羽看他刚刚还有些伤心,片刻便又换了一副嘴脸,嘴角抽了抽,想想那匹救了自己的骏马,还是颔首道:“好。”
山谷的出口七拐八绕,在一处十分隐蔽的树丛之后,也不知道影卫如何找到,而且还牵了两匹马进来。这路极窄,只容一匹马通过,不过百步,便豁然开朗,出了山谷。门口有一辆马车停放,很普通的油皮马车,也不很宽敞。
宇文信当先上了车,把自己缩了缩,空出不小的地方,等着谢千羽上去。
谢千羽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虽然披着宇文信的斗篷,却到底遮掩不住什么,况且发髻散乱,满脸泥污,也的确不能坐在马上招摇过市,便只好也上了马车。
马车里备了些干粮,二人啃了一些,随着马车的晃动,谢千羽竟然又睡着了。宇文信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晃动着,眼睛却是盯着对面脸上脏兮兮的女子,一刻也不错眼,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随着马车停下,谢千羽缓缓张开羽扇一般睫毛的眼睛,带着几分睡意和迷茫的眸子微微眨眨,显现出难得的慵懒。“这是到哪里了?”
宇文信收起过分关注的目光,免得将她吓到,声音带了柔和,道:“杨林驿站。”
谢千羽转头看他,不是说过,杨林驿站被赵沁控制了吗?
宇文信笑了,露出虎牙,道:“影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否则,也不放心让子冬在这里养伤啊。”
谢千羽这才想起昨夜他说,子冬在这里养伤的事情,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竟忘了。”说着,就着子夏掀起的帘子,当先下了马车。
杨林驿站并不大,只有前后两个院落,和一个二层的小楼。此刻一身绿色九品官服的驿丞尸体和几个驿站之人的尸体被放在板车上,由黄牛拉着,从驿站木门出来。
宇文信从马车上下来,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子夏,嫌弃他这么快就把二人送到地方了。
子夏要上来扶着宇文信,却被宇文信一把推开,嘟囔道:“爷还没废呢。”说着,当先进入驿站。
驿站里站着不少影卫,统一的暗色衣衫,此刻瞧他进来,纷纷躬身抱拳行礼。
宇文信看着身后跟着他,左右环顾的谢千羽,对子夏道:“送郡主去房间。”子夏应声后,他又对谢千羽道:“且歇一歇。你的护卫们中毒颇深,影卫已然连夜去白草镇租借马车了,几个丫鬟在楼上歇着呢,到时候一并送去白草镇的医馆。”
谢千羽点头,道谢后,便跟着子夏上了二楼。宇文信则是在一楼休养换药。
刚刚推开门,便看到屋子里的大床上躺着三个人,正是凌寒等人。地上还站着两个女影卫,手里端着茶水药物。
推门声将几人吵醒,此刻转过头来纷纷看着她。谢千羽忙几步走上前来,阻止了几日要行礼的动作,将人都按回床上去,满眼关切地看着三人问:“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几人纷纷摇头,早桉道:“小姐怎么样?可曾受伤?”
晚桐也道:“小姐,我们没事,影卫的金疮药十分好用,已然止血了,只怕一两日就能结痂。”
凌寒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上下打量谢千羽。
谢千羽笑了笑,在女影卫端着的茶盘里倒了几杯茶,递给三人,看着她们喝完之后,又收了茶杯,坐在床边,道:“我掉入了悬崖,不过,有康二爷护着,已然没事了。”
凌寒大惊失色:“悬崖?”
谢千羽点点头,道:“没事。”
早桉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护不住小姐。”
谢千羽却是摇摇头,表示无妨,又问起她们所遇。原来,昨日三人跳下后,便与飞鹏的人战在一起。此次飞鹏带来的人里,有几个好手,所以双方都有损伤,只是对方人多势众,最终抓了三人,想要问出谢千羽的位置。只是还没有拷打,影卫就来了,解救了三人,又安排了三人在此休养。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声痛呼声,正是宇文信的。谢千羽一惊,忙出门去看,正看到子夏从楼下的门里出来,便在楼上栏杆处问:“何事?”
子夏抬头看到谢千羽,忙躬身道:“可否劳烦郡主帮我们家爷换个药?我们这些人粗手粗脚,弄疼了爷。”
谢千羽微微皱眉,昨日宇文信拿着匕首在自己伤口里挑出不少木刺,怎不见他喊疼?可疑惑归疑惑,到底也是应了下来。
宇文信躺在榻上,双手不知怎么鲜血淋漓,挽起的裤管下,小腿上也流出血来。
谢千羽忙快走几步,看着眼前的情形惊诧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流血了?”
宇文信满头冷汗,可怜兮兮看着谢千羽,委屈道:“那帮子莽夫!竟将我当牲口的,瞧瞧,这都快要结痂了,愣是换个药都能将伤口扯破了!”
谢千羽转头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影卫,再看看那明显是撕裂的伤口,无奈道:“这本不是他们的营生,也怪我思虑不周。”说着,便拿起一旁小几子上的烈酒用棉布沾染了,去小心翼翼清理伤口。又拿了昨日小瓶子里的药均匀撒在伤口处,轻手轻脚用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
宇文信美滋滋感受着高档服务,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