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羽此行目的本是智贤大师,显然这件事目前是不能有个长短了,可她对外说的去盛水镇巡查的事情也只能按部就班地去一趟。
白草镇离盛水镇只有一日路程,宇文信执意要护送,谢千羽也不好推脱,便由得他。众人到达盛水镇的时候,已然是日落时分。
盛水镇的元家山庄早就有麒麟卫的人通报过,所以,在城门处,就有人接着,一路引去了庄子。
说是庄子,自然不在城里,而是在城外的羊头山脚下。白草镇和盛水镇方圆百里之内,都盛产玉石,有很多的玉石矿,而这个山庄,就位于元家的一处玉石矿不远,平日里管事们主要的工作,就是管理玉石矿。
庄子大门打开,门口站了十几个管事,看到将近百人的队伍来了,均是面面相觑。不是说,是一位小姐来暂住几日顺便巡查吗?怎么这么大的排场?
谢千羽扶着凌寒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便有一位穿着棕绿色衣衫的管事走上前来,躬身道:“小姐安。在下是山庄的官家,元业,祖上元安是老国公爷的马弁,赐姓元。”他身材五短,体型肥硕,那衣衫在他身上穿着,似乎包裹不住肥肉。
谢千羽看了看他闪烁的小眼睛,微微点头,看着正在下马的宇文信道:“元管事,这是康王府二爷,路上遇到的,此时天色已晚,借住咱们山庄,你好好招待。”
元业忙点头哈腰给宇文信请安,这还是他见过的最有身份的人。
一行人进入山庄,宇文信住了前院的一间客房,谢千羽住了内院的主院。麒麟卫和影卫四下散开,轮班护卫山庄安全。
各自吃过晚饭,歇下,一夜无话。
早上,谢千羽醒来,几个丫鬟伺候梳妆洗漱。规镜小声道:“郡主,爷刚刚传话来,请郡主去一趟前院,说是有些要紧的事情。”
谢千羽挑眉,难不成贤智大师救出来了?
当她去了前院宇文信居住的院子,便看到宇文信坐在一颗梧桐树下喝茶,见她来了,便让了坐,又端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谢千羽好奇道:“可是智贤大师有了消息?”
宇文信看了她一眼,招呼子夏去院门外守着,才道:“昨夜,影卫抓到一个女子,此人鬼鬼祟祟,想要翻墙进入山庄。审问之后,竟然是想找你‘告御状’。我瞧着不像是什么歹人,便留着没有处置她性命,此刻这人正在我那厢房里。”
谢千羽眉头挑起,告御状?瞧宇文信眼神示意一间厢房,便起身而去。
厢房里,窗户都关闭了,光线比较暗,谢千羽看着一把交椅上绑着的女子,示意凌寒将大门关闭。
女子瞧着谢千羽二人进来,坐在自己对面,堵着的嘴便“呜呜”做响,显然是有些话要说。
谢千羽道:“我可给你拿开堵嘴的布子,但你不可喊叫,可懂了?”
女子忙点头,眼神急切。
凌寒上前,一把将布子从女子嘴里扯出。那女子便焦急道:“你可是元家小姐?这山庄真正的主人?”
谢千羽看女子当是不足二十岁,长得脸长如驴,脸上的黄斑显得她更加丑陋,那衣裳上的几个补丁,浑身脏兮兮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不堪。她点头道:“这山庄是我母亲的。”
女子喜极而泣,快速道:“元小姐,救命啊!我们全家要被那元业逼得没有活路了!”
凌寒受谢千羽授意,解开了绑着女子的绳子。女子便一骨碌跪在地上,用力磕头道:“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她本就长得不美,如今额头上又是土又是淤青,更加难看了些。
凌寒将人扶起来,按在椅子上。
谢千羽指着女子身旁桌子上凌寒刚刚倒的一杯茶,道:“你且喝些水,慢慢说。”
女子端着茶碗,咕咚咚喝了一杯之后,用袖子一擦嘴,道:“我叫鲁二娘,家住盛水镇……”
原来,这位鲁二娘的家里是做生意的,是这盛水镇里出了名的鞋匠铺子。鲁老爹一辈子也没个儿子,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了人;二女儿因为太丑,没有人要;三女儿生的花容月貌,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鲁三娘本在今年要定亲表哥了,可忽然冲出来个恶霸元业,非要抢了鲁三娘回去做小妾。如今,鲁家铺子也被砸了,鲁老爹和那位表哥被打得重病在床,鲁三娘哭得眼睛都肿了。鲁二娘是个泼辣性子,去镇子上的县衙敲鼓鸣冤,却被打了一顿,说她诬告。她便要去告御状,刚刚走出城,便看到谢千羽等人朝着山庄而去。她虽丑陋,却是个聪明人,怀疑是山庄真正的主人来了,这便想法子要先找这主人告状。可大门她是不敢走的,怕元业的手下将其拦截,这便半夜爬墙进来。没想到,墙还没有爬,就被抓住了。
谢千羽看鲁二娘不像是在说谎,便问:“听你所说,元业在此竟然只手遮天,连县太爷都护着?”
鲁二娘道:“元业仗着玉矿的银子,贿赂县太爷。哄着县太爷连亲妹子都嫁给他了,自然护着他。”
谢千羽想起昨夜站在山庄外的一众人里,还真的有一位看起来十分体面的妇人,想必便是这元业的媳妇,那县太爷的妹妹了。
鲁二娘道:“元小姐,这元业在盛水镇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想必也贪污着你家的银子,否则他拿什么贿赂官家?”她也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敢来找元业的主人家告状的。
谢千羽看着鲁二娘努力游说自己,倒是个有谋算的,便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我今日便去玉矿瞧瞧,也命人四下里打探一番。待定了元业的罪过,定然给你个交代。”
鲁二娘点头如捣蒜,道:“小姐,若是需要,只管叫我和他当面对质!”
谢千羽留下凌寒安排鲁二娘和去传唤元业,自己出了厢房,看宇文信依旧坐在那里喝茶,便走过去,将事情说了。
宇文信给她添茶,问:“郡主准备怎么办?”
谢千羽苦笑道:“原本是打这盛水镇的名义去云霞岭的,没想到这里竟然真的有问题。若是鲁二娘说得属实,这元业不查办,定然会影响京城母亲与我的清誉。”她抬眸,以茶代酒敬了宇文信一杯,道:“只怕又要麻烦你帮忙了。”山庄人数众多,再加上玉矿的人,麒麟卫只怕不好掌控。
宇文信端起茶来,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爽快笑道:“宇文信愿为佳人效劳。”
元业听说谢千羽竟然要巡矿,先是一愣,随即肥硕的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道:“玉矿便是一个采石场,都是些光着膀子的汉子,又不安全。小姐既然来了山庄,元业自然要护着小姐完全,岂能让小姐身陷险境?伯夫人还不斯了我的皮?”
谢千羽道:“来时母亲特意吩咐,要我好好查看山庄的一切。元管事推三阻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元业忙道:“小的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那玉矿……”看谢千羽含笑看他,一旁的宇文信也似笑非笑,只好道:“也罢,那明日如何?小的也好安排安排。”
谢千羽道:“元管事不必安排什么,叫那些旷工穿着合体也就是了。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发。”
“半个时辰!”
凌寒寒声道:“郡主吩咐了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难不成还让堂堂郡主听你一个下人吩咐不成?”
元业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诺诺答应。出了门,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跑着去了。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出发,玉矿在山上,路不好走,谢千羽便做了肩舆,身旁跟着凌寒等人,在元业陪同下,带了麒麟卫和影卫几十号人,浩浩荡荡朝着玉矿而去。
等到了玉矿的大门,肥胖的元业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守门的两个帮工看到一行人来了,忙行礼。
谢千羽下了肩舆,径直带着人进入大门。弯着腰喘气的元业一瞧,急忙快跑几步,赶了上来,赔笑着指路。
谢千羽问:“直接去矿场,叫账房将账簿和花名册拿来。”
元业擦着额头的汗,道:“这矿场路不好走,小姐千金之躯,还是去账房里看账本吧。”
凌寒瞪了元业一眼,道:“你最好按照郡主的吩咐做事,再啰嗦,便命人绑了你去。”
元业一呆,还要说什么,谢千羽对身边的晚桐道:“你陪着元管事去。”
元业忙摆手要推辞,却看到了凌寒警告的目光,只好应声,拖着肥胖难以行走的身子去了。
凌寒随手抓了一个帮工领路去采石场,那帮工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排场,有些腿肚子抽筋,哆哆嗦嗦领着谢千羽到了地方之后,便谎称肚子疼,跑了。高杰朝着身后一个麒麟卫使眼色,那麒麟卫便跟着那人而去。
采石场里,有一人在桌案后坐着,低头写写画画,像是在记出工。那人瞧见一行人过来,缓缓站起身来,默默站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