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明慌乱道:“我昨日才进京,也未接触过什么人……”他想到这两日的花天酒地,忽然顿住了,疑惑道:“难不成是吏部的陈大人?可,陈大人十分热情……”
谢征忙问:“吏部哪位陈大人?”
秦伯明道:“是刚刚升任巡视郎的陈斌元大人,我这几日便是在与他喝酒。”
谢征一呆,纳罕道:“吏部根本没有一位叫做陈斌元的大人,何况还是巡视郎这样的职位,我怎会不知?”
秦伯明看着谢征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时间竟然不知对方在说什么。
谢征看他样子,知道此事必定有大问题,便问:“这席间可有其他人不妥善的?”
秦伯明回过神来,将如何与陈斌元相遇,又如何去吃酒,席间遇到一位女子,名为盼儿,春宵一度。
谢征像是看鬼似得看着舅舅,喃喃道:“那盼儿,可是花柳巷子中春晖楼的盼儿?”看秦伯明点头,他眸子一缩,原地转了个圈,拍着大腿道:“京城里谁人不知,那盼儿可是太子的相好!自从夏日中太子见过这盼儿一次,那春晖楼都不接客了。舅,舅舅你……你是动了太子的人,他恼怒之下这才参奏与你!只怕二舅母与表兄妹也是太子下手,劫走了!”
秦伯明愣愣看着外甥着急火燎,半晌之后,才一屁股重重坐在椅子上,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面如死灰。
谢征不停唉声叹气,脑子里飞快思索对策。这个陈斌元是忽然出现的,摆明了就是用盼儿来做局,陷害舅舅。可盼儿是太子的人,他们昌宜伯府哪里敢动?那个陈斌元又是查无可查,那些被参奏的贪污和宠妾灭妻之事又都查有依据。如今舅舅面临的,几乎是个死局!
秦伯明愣了半晌,忽然站起来,迷茫道:“这是谁?到底是谁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
谢征倒是心里有个怀疑的对象,却不敢说,只是唉声叹气。
秦伯明眸子闪了闪,道:“此事我定要查明!”说完转身就走。
只是,当他骑马赶去景平山庄去寻找那十几个死士的时候,才被管家告知,那些死士被老夫人叫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浑浑噩噩回到昌宜伯府,回到桂花苑,得知了正妻唐氏出家的消息,正要发怒,又得知了今日谢千羽曾经带人围住桂花苑的事情,心里一亮,不禁头皮一麻。若说,这些死士消失的原因,只怕只有一个,那就是截杀郡主。难不成是郡主将人都骗出来之后杀死了?那么,陷害他的人呢?会不会也是她?可是,她只有十四岁啊!不,这个十四岁的郡主还有一个母亲!一个背后为护国公府的母亲!
秦伯明缓缓坐下,心里冰凉如水,十分悔不当初。为何?他为何会听了妹妹的话,去和护国公府作对?如今落得这样的境地。
第二日一早,外出寻找冯氏母子的人回报,在天宁寺附近的山中发现了谢家的马车,里面有三具早已冷却的尸体,正是冯氏母子三人。
秦伯明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冷得浑身发抖。他今年已然过了五十,只得了那么一子一女,如今竟然全部命丧黄泉。正当他悲痛欲绝之时,大理寺来人,点名要他去协助调查。当他看到大理寺卿段成的时候,已然双脚发软。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御史台参奏的每一本奏折里说的罪名都是真的。
谢征眼睁睁看着大理寺将双脚发软的秦伯明带走,心里焦急着想要救人,却根本没有法子,只好一跺脚,转身去了凌霄园。
凌霄园里,空荡荡的主屋中,只有元氏母女二人正在喝茶聊天。
元氏将一枚冰糖桃子果脯塞入嘴里,眼中带着好奇看着女儿,问:“这么说,太子竟然也被你算计进去了?”
谢千羽点头道:“太子妃如今重病,他却丝毫没有掩饰地花天酒地。听说,那盼儿姑娘都入太子外宅很多次了,怎么能瞒得住太子妃?前日,太子妃便传了两次太医院,只怕是不好了。”
元氏看了看谢千羽,知道她因为谢征宠妾灭妻便自小受苦,心里自然十分愤恨那些明明仗了妻子势,却依旧对妻子不好的人。太子的生母慕容皇后出身虽然是左相府,可左相门下都是文人。太子妃何氏的娘家却是武将世家,也是帮着太子在朝中立足的大助力。如今,太子手里文武都有,便一脚将太子妃踹开,是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
元氏叹了口气,又问:“盼儿你是如何善后的?”
谢千羽仿佛没有感受到母亲的微微感叹,轻声道:“盼儿姑娘本就是良家女子,只是因为家中父母不慈,这才被卖入娼籍,无奈走了这条路。委身于太子,也不过是被迫而为。她心中自有一番丘壑,此刻已然去了娘子关,从军去了。”
元氏微微诧异,随后感叹道:“英雄不问出处,这样的出身,竟然也心存大志,我倒有些佩服她了。”
谢千羽笑了笑,道:“娘子关镇守官兵中有一半是女子,守将也是当年叱咤疆场的麒麟公主后人,盼儿姑娘又是读书识字的,只怕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元氏点点头,指了指手边的果脯,道:“你做的这个极好吃,可还有?给你外祖母送些去。”
谢千羽点头道:“做了两份,已然合着一些糕点一起给外祖母送去了。”
这时,白灵送外面进来,行礼后道:“小姐,风十三娘回来了。”
谢千羽便起身离去,回到了牡丹园。
谢千羽刚走,谢征便来了凌霄园。
谢征进了主屋,正看到元氏用银叉子扎了果脯往嘴里送,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声道:“舅舅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还有心思吃东西!”说着,一把将那碟子谢千羽亲手做的果脯挥落在地,引来屋子里众多下人对其冰冷的眼神。
元氏看着一地散落的果脯,微微闭起眼睛,半晌之后,才睁开,抬眸冷冷看着眼前的丈夫,冷声道:“不知伯爷想让我做什么?哭得死去活来吗?还是要我为了一个派死士杀害我亲生女儿的人奔走解难?”
谢征眸子一缩,质问道:“什么死士?”
元氏冷笑道:“伯爷难道想对我说,你不知道秦伯明派死士杀害羽姐儿的事情?伯爷若是真的不知道,我倒是可以请康亲王府的二爷来,好好与伯爷说一说,他是如何救了咱们的羽姐儿,又是如何差点被秦伯明的死士害死。”
此事谢征虽然知道得不是那么清楚,可到底也是听闻了的。此时听元氏提起,不但不心虚,反而怒道:“所以你就设计陷害了舅舅!你这个毒妇!”
元氏淡淡看着丈夫,笑得嫣然,“伯爷,你口中的毒妇也曾经是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她孝顺婆母,伺候丈夫,尽心管理家事。只是,这位好妻子是如何变成毒妇的?你可曾想过?”
谢征看着元氏平淡如水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却不说话。
元氏继续道:“这位妻子贤良淑德换来的是什么?是一碗毒药!使得她缠绵病榻十几载,差点害得自己女儿也命丧黄泉!你叫她如何再贤淑?”她抬眸看着谢征,每一字每一句抖铿锵有力。半晌后,她缓缓站起身来,警告道:“伯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便是相安无事。若是谢家再敢对我和我的孩子动手,可别怪我这个毒妇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谢征眼神不善地看着妻子,这才是她的真面目,那些年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如今母亲病着,他这个当家人,决不能让谢家掌握在元家手里,决不能。
元氏看着甩袖子走了的谢征,眼神悠远。
周嬷嬷走上来,小声道:“伯爷似乎不死心。”
元氏淡淡道:“无妨,这谢家看似是他说了算,可到底在咱们手里。羽姐儿现在是郡主,比我品级还要高一等,他也是没有什么法子的。”
周嬷嬷道:“二房夫人也该定下来了。”二老爷定了苏氏的一个远亲,一位姓窦的表妹。本该是今年秋天就娶亲的。只是有了伯爷的死,得再等一些日子才能成亲。
元氏点头道:“你亲自去一趟窦家,与窦夫人说,我明日去窦家,商议定亲的日子。”
周嬷嬷点头去了。
牡丹园里的风十三娘的脸色不太好,见了谢千羽,小声凑在耳边道:“去夜州查看广阳子的丹阳至今还没有回来,我又派了人去查,依旧渺无音讯。今日我去了桥头巷的民宅,广阳子绝食已然快十日,已然不中用了。小姐,如今怎么办?”
谢千羽皱起眉来,她手中的三个麒麟卫均是武功好手,居然也有失手的时候,这绝不寻常。夜州到底存着什么秘密?“广阳子死后,将其尸体送至四皇子府里,瞧瞧看有什么动静。”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即便是麒麟卫,也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