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翡翠跑出来已然一会儿了,这是黎明时分,院子里灯火已然熄灭,光线显得昏暗,也看不清事物。谢亦彤也顾不得许多,借着朦胧的光线,一路去了珊瑚和翡翠居住的厢房处,用力一脚踹开大门。
屋子里只点着昏暗的蜡烛,靠东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断断续续在说话。
谢亦彤憋着火气走上前,便听清了珊瑚的呢喃:“去,去投靠……大小姐……”
当听清楚这一句,谢亦彤的火气就彻底燃烧了理智。她尖叫着,扑向床铺,又是抓又是打,为什么?为什么连她身边最亲近的大丫鬟都要投靠那个贱人!不就是打了几下吗?他们这些人就可以背主叛变吗?背叛她的人都该死!该死!
当疯狂的谢亦彤被凌寒一把拉扯住丢在地上的时候,珊瑚已然被她用头上的金钗扎得鲜血淋漓。
翡翠一声尖叫,扑在了珊瑚身上,眼珠子扑簌簌落下,却发不出一声来。
晚桐上前,检查了珊瑚的伤口,又探查了脉息,最后摇摇头,道:“扎到了肺腑和心脏,已然没救了。”
翡翠又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她与珊瑚一同进府,一同长大,她们都没有亲人,都把对方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如今亲人即将离世,叫人如何不悲伤?
这边吵闹,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正是玛瑙。
不知是不是翡翠的摇晃和叫喊,珊瑚此时竟然醒了过来。
晚桐上前一看,叹了口气,对翡翠道:“回光返照。”又对珊瑚道:“想说什么,就留下几句话吧。”
珊瑚艰难转过头,看了看眼前的情况,嘴角渗出一丝惨笑,她艰难伸起手来,握住了哭得泪人一般的翡翠,缓缓道:“今后便要留你一个人了……遇事……要……要坚强些,什么……什么……都没有比活下去要紧。”她脸上也被扎了一个深深的血洞,此刻汩汩冒着血,秀美的脸上显得十分狰狞。
翡翠哪里听得了这样的离别话,拼命摇头道:“你别……”话不成话,喉咙里似乎在堵着什么,让她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珊瑚却是笑容大了些,瞥眼看着站在五步之外的谢千羽,用眼神恳求她走得近一些。
谢千羽走进几步,道:“你若有什么话留给我,便说吧。”
珊瑚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打在枕头上,也不知是不是那滴眼泪抽干了她的血色,她原本清秀的脸上此刻惨败无色。“珊瑚知道……做了许多……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可,可翡翠却想……想要,想要求大小姐一事。”看谢千羽点头,便笑着,将带着血的手抚摸着翡翠的头发,缓缓道:“府中……到了十八岁的丫鬟……若不是陪嫁的,都,都会有恩典。如,如今翡翠都十九了……可四小姐不……不放人……”她每说几个字,便会喘息一阵,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气若游丝,说到后面,已然没有力气。可她眼睛却瞪得很大,祈求地看着谢千羽。
谢亦彤此刻才从刚刚的疯狂中回过神来,此刻大叫道:“你休想!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你休想,你们都休想逃出我这迎春院!”她身边的丫鬟越来越少,珊瑚眼看就死了,若是翡翠再放出府去,她可就只有玛瑙一人了。
床上的珊瑚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却不看吵闹的谢亦彤一眼,只是紧紧盯着谢千羽的嘴唇。她知道,不管谢亦彤如何坚持,只要大小姐想要帮翡翠,就一定帮的了!
谢千羽叹了口气,点头认真道:“你放心,我会安排好她的。”
珊瑚听了这保证一般的话,嘴角最终扯出一个笑容来,缓缓张开嘴,仿佛在说“谢谢”,可她的嘴里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翡翠看着放在她头上的手无力垂落,愣了一瞬,才大哭出来。
谢千羽微微闭了眼睛,转头对晚桐道:“厚葬。”
晚桐刚刚应了一声“是”,谢亦彤便大笑起来,道:“珊瑚是我的人,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便是元氏都无权过问,莫说是你了!”
谢千羽回过头来,冷声道:“你竟然也知道,珊瑚是个人?你瞧瞧你做的事情,是像对待人吗?说打便打,说骂便骂,你还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谢亦彤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大声道:“大家闺秀!谢千羽,凭你也配说这四个字?我这个大家闺秀备受宠爱的时候,你还爬在地上吃狗食!”
听了这话凌寒准备上前给谢亦彤一巴掌,却被谢千羽拦下了。她亲自上前,一巴掌甩在谢亦彤脸上,道:“是你自寻死路,别怪我心狠手辣!”
那边翡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扑了上来,一巴掌甩在谢亦彤脸上,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要你血债血偿!”
谢亦彤被打得彻底没了理智,尖叫着就要拼命,却被凌寒一只手拽着胳膊,直接甩在了地上。正要爬起来,却见翡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对谢千羽道:“大小姐,我要揭发四小姐谋害嫡母,谋害长姐!”
一句话,让谢亦彤猛然清醒过来,珊瑚、翡翠都是自小跟着她的丫头,她做过什么事情,二人没有不知道的,甚至不少事情都是帮凶!这一瞬间,她有些慌了,尖叫道:“翡翠,你个小贱人,你敢乱说,便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杀了你!”
翡翠带着泪痕的脸颊转过来,冷冷看着头发衣服都凌乱不堪的主人,淡淡道:“就像杀死珊瑚一般吗?”
谢亦彤呆住,舔了舔嘴唇,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翡翠便边哭边说,即便谢亦彤在一旁插科打诨,她也不管,将这些年谢亦彤做下的腌臜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谢千羽听过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对曼娘道:“去康姨娘那里请父亲去一趟谨厅。”又对晚桐道:“快走几步去禀告母亲这里的事情,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请母亲前往谨厅。”想了想,她又对早桉道:“你去各个院子里,将人都集中去谨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