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嬷嬷的家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后院套了一个大园子,就坐落在村子的南边,靠着绕村河不远。白墙灰瓦,乍看有些江南水乡的风格,只是,这院子有些过于大了些,占地足足十几亩地,少了江南的院落的小巧之风,多了些北方建筑的豁达和豪迈。
大门用了飞檐,上用行书写着“祥和山庄”四字。从外面一丈来高的院墙可以看到里面伸展出来的几棵高大的树木,似乎是枣树和榉树,当是取“早早中举”之意。
当马车在大门口停下的时候,郭嬷嬷的儿子鲁暻带着妻子和孩子,领一众丫鬟婆子和家丁管家早早就等在了大门口。
鲁暻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也就比宇文信稍微大几岁,只是略略黝黑的皮肤显得更加健康些。鲁暻的妻子尤氏腰肢纤细,明眸皓齿,转眸之间流转的风流之姿令人心中微痒。谢千羽知道这位尤氏是青楼女子,被鲁暻赎身之后嫁给他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青楼女子,心中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
鲁暻拱手给宇文信请安,笑着给谢千羽介绍尤氏。
宇文信小声在谢千羽耳边道:“那时候鲁暻是我常随,常随我去那些青楼楚馆,这位尤氏便是那时候与他认识的。”
谢千羽带着笑意点点头,对于宇文信之前那些荒唐,她心中并没有多少计较,毕竟是婚前的事情了。
郭嬷嬷一家热情地将二人并一众王府下人迎进了山庄。山庄里自然是有些伺候的额下人,此刻也都规规矩矩行礼。这一进院落便不小,囊括了两个半大的花园子,种植着一些花草树木,四周有十几间房子,当是待客之用。
二进院子里有个不大的池塘,并了二十来间屋子,还有两个跨院。
郭嬷嬷引着二人进了三进院子的一处跨院,笑着道:“这山庄虽然大,可我们家里人口简单,所以院落也不多,委屈世子妃了。”宇文信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不会在意自己住在哪里的。
谢千羽看去,这院子小小巧巧,只有十来间屋子,院子里种着石榴树和两棵高大的杏树,此刻都结了果子,小巧玲珑地挂在枝丫上。“郭嬷嬷客气了,我到是十分喜欢这个院子。”
郭嬷嬷笑着道:“这杏已然熟了,只是还有些酸的,世子妃若是想尝尝,便吩咐他们去摘来。”
谢千羽点着头,跟着郭嬷嬷,看了看这个院子,随后郭嬷嬷便命人送来了一些解渴的绿豆汤来,之后退了出去,留着他们好好休息。
谢千羽尝着绿豆汤,笑着对宇文信道:“乡间我也不是没有去过,只是每次都是巡庄子,心里装着事情,且不觉得亲切。今日这祥和山庄的一草一木都透着一股子舒适惬意。”
宇文信自然能看出来,妻子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于是嬉皮笑脸凑过来,用下巴摩挲着妻子的额头,道:“这里是山庄,自然是添加了不少人工心思的,待明日吃了宴席,后日咱么去爬山,那才是天作之景。”
二人相视而笑,相拥着去了尽间的床榻上好好歇了歇疲乏。
到黄昏的时候,郭嬷嬷的媳妇尤氏便带着人来送饭,说是郭嬷嬷忙着明日宴会的事情,抽不出手来。
春笋鸡片、红烧鲤鱼、小葱拌豆腐、花椒叶薄饼、人参苗荷叶粥……桌子上摆着满满的食物,都是农家的吃食。谢千羽觉得十分爽口,吃了不少。
宇文信便随着谢千羽,带了两个点灯笼的丫鬟,一起在后院子里遛食。此时早已立夏,后花园里飞着不少萤火虫,星星点点,十分梦幻。
此情此景到是让谢千羽想起去年的七夕,百灵庵后的湖水荷花丛,一样的宁静和美好。
宇文信感受着妻子身上散发的柔和气息,淡淡笑了,轻松地与之说着家常,“郭嬷嬷如今生活稳定,儿子媳妇都很孝顺,也算是老有所依。若是我们老了,也是这样的境况我便满足了。”
谢千羽踩着如意手中灯笼微弱灯光和天边残月一起照亮的石头小路,手中玩弄着绣犀牛望月的湖蓝色手帕,带着微微红着的脸色,淡淡笑着。宇文信这话是在暗示生孩子吗?
宇文信看她不说话,眼眸往湖水边瞟了瞟,下一刻佯装要摔进湖里去,惹来妻子的惊慌轻呼,随后便笑着趁机揽着妻子的腰,讨了一些便宜。
二人走到一片夹竹桃处,听里面有人在交谈,正是鲁暻和尤氏的声音。
尤氏道:“从前我也是见过世子爷的,虽也是器宇轩昂却不是如今的风度。是因为成亲的原因吗?”
鲁暻道:“高门大户里自然有不少隐晦的事情,世子爷婚前的确荒唐过几年的,后来认识了世子妃,便痛改前非,浪子回头了。”他话锋一转,调笑着道:“就像是我认识你之后,不也变了很多吗?”
尤氏柔媚地笑着,道:“夫君爱我,我是知道的。只是,我也会有老的哪一日。到时候红颜不再,终是化作黄土一捧。”她说着悲伤的话,可话语中却脉脉含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悲伤。
鲁暻忙心疼道:“你这人就是这样,总是纠结于外表,那琼芳楼花草芬芳,难不成我还见一个爱一个?家里再多的银子,也不够我给她们赎身的呀。”他声音越发柔和道:“我是看中了你的性情,而并非单独的容貌。”
谢千羽回头看了一眼饶有兴趣听墙角的宇文信,笑着悄悄走了。原来青楼楚馆的女子都是这样来获得丈夫的心吗?扮演柔弱,佯装可怜,这样的事情,她们这些世家出来的女子可是学不来的。
宇文信追上了谢千羽,再起耳边,小声道:“娘子,你看中了我什么?待我老了,身躯佝偻,容颜不再,终化作黄土一捧的时候,你可会嫌弃我?”
谢千羽眼角抽搐,这人还真是会现学现卖。只是此刻宁静祥和的气氛让她也起了捉弄的心思,于是转身调笑道:“夫君放心,我瞧上的,也不是你的美貌,而是你的性情。”
宇文信听后煞有介事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疑惑道:“难道娘子竟然喜欢个无赖不成?”他到是对自己的性子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