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则是面上一喜,不过很快就将喜悦压在心底,她舔了舔沾了口脂的双唇,将声音压得很低,继续道:“婆母……”
杨管事“呼”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还没有死呢!”脸上的怒容十分明显。
谢千羽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杨管事是愿意签字画押的了?”
杨管事挺直了腰杆,理所当然道:“当然!”
谢千羽便挥挥手,青楠将那责任书,递给杨管事。引来朱氏一阵焦急。
谢千羽道:“只要杨管事能不在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从这一摞责任书中找到帐设司的那张,便可签字画押。”
杨管事脸上一僵,随即怒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是在侮辱我吗?这就是世子妃说的尊老不成?”明明知道她眼花了,还故意这么说,岂不是刁难她?
谢千羽道:“王府不让老人操劳,这是尊老敬老。可若是杨管事不服老,觉得自己可以胜任管事的位置,好歹也要证明,你不会因为眼睛的问题,签错文字,耽误了王府的大事。举个例子,今日我若不是给你责任书,而是给你卖儿卖女的卖身契,或者是对王府不利的契约呢?”
杨管事张口结舌,半晌之后,道:“我儿媳便是我的眼睛!”
谢千羽笑了,道:“那我为何要找你做管事?找你儿媳岂不是更好?她眼睛很好,又识文断字,且腿脚灵便,若有什么急事,还可跑几步去解决。”
这话句句戳人心窝子,杨管事浑浊的眼睛看着谢千羽的方向,嘴唇翕翕,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千羽道:“我听说帐设司还有一位姓丰的副管事,难不成杨管事的意思,是将管事之位传给那位丰副管事?”
朱氏忙道:“丰副管事是因为绣活好,才被提起来的,从未管理过庶务。”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愿意将快要到嘴的肥肉送给丰副管事了。
杨管事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颤颤巍巍看着近在咫尺却根本看不清任何一个字的责任书,双手气得发抖。
季管事在此时怪叫起来,大声道:“世子妃,你逼迫我就罢了,居然还逼迫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你可知道,杨管事可是老太妃用惯了的老人呀!是咱们王府的老人呀!”
凌寒气得几步过去,两下把季管事拽了起来,一路推搡出去,交给了外面的麒麟卫。
谢千羽转头再去看杨管事,却发现她手不抖了,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对自己的儿媳朱氏点点头,道:“我老了,你来签字吧。”
朱氏欣喜若狂,却努力按压着内心的狂喜,应了一声,在那一摞责任书中找到一张,快速签字,按下了指印。之后双眼喷射着强烈的兴奋,把那责任书看了又看,几乎舍不得放下。
谢千羽却是看着那边开始闭目养神的杨管事,心中不知哪里微微动了动,灵光一闪,之后却又抓不到具体了。
青楠将两份签好的责任书递给曼娘,自己拿起那一摞纸张来,看了一眼第一张,之后念道:“下一个,茶酒司。”
茶酒司的胡管事忙笑着走过来,从曼娘手中接过笔,道:“我签字。”刚刚管事们闹事的时候,她和史管事二人坐在座位上,并没有过多参合,此刻带着笑脸过来,也十分自然。
人群中站着的茶酒司副管事张了张嘴,舔着嘴唇,显然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
青楠继续念:“台盘司。”
史管事从座位上站起来,款款走来,笑着签字。
……
有了厨司和帐设司的例子,之后的管事们都知道了今日的风向,无人再硬扛着,纷纷签字画押,副管事们眼睁睁看着,失去了晋升的机会。只是,虽然今日的机会没有了,这顶替正管事的心思却像是一颗种子,在心中发了芽。
谢千羽看着香药局的毛副管事道:“进入夏季,虽然有雨,可到底也不可懈怠防火。还有,暑热天气,夫人姑娘们用香球加多了不少,香药局也要常备着些防暑的香球。”她看了青楠一眼,道:“香药局也写一份责任书来。”
毛副管事忙站起身来,应声道:“世子妃放心,都备好了。”她此刻有些庆幸,香药局人手不多,只配了一个副管事,却没有正管事,如今这字一签,她立马就摇身一变,名正言顺了。
谢千羽看着青楠递过来的十份四司六局的责任书,十份满意,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拘着各位管事们了,赶快办事要紧。”
凌寒挥挥手,外面守着的麒麟卫退开了大门,让出了众人。
谢千羽让青楠将责任书收好,道:“走吧,去趟朱雀园。”
青楠笑了,道:“王妃可还病着呢。”现在只怕已经听说了百箩园的事情,再见到世子妃这个始作俑者,只怕病得更重了。
谢千羽挑眉,道:“所以,让你准备的百年老人参可准备好了?”
青楠带着笑意道:“准备好了,还有一瓶子疏肝理气的冰雪丸。”
谢千羽笑了,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道:“那就走吧。昌松的事情,王妃也该知晓才是。”云氏几次三番对付她,她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等着有一日能一击致命。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朱雀园。
宇文琦坐在床边,皱着眉,看着云氏脸色涨红,气得捶床,柔声劝道:“母妃想开些,如今你病着,我又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任由其折腾。待母妃身子好了,这家里自然还是你说了算的。”她得到消息,谢千羽召集了很多四司六局的管事在百箩园里开会。外面围着不少白泽园的人,她打听不到,可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谢千羽是趁着母妃病着起不来,好行夺权之事。
云氏觉得胸口憋胀得厉害,喘着粗气道:“小蹄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嫁进来几天,就想着从我手里夺权!”她又就着女儿给自己顺气,喘息了几口气,道:“去把昌松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这谢氏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