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你娘可真是,这回又献给朝廷,你说她要野心大,这大周被她给巅覆了都有可能。”
拜月教、武林门派、镖局、山庄,她还有什么没有的,现在还有矿场、盐行、船行,哪一个都不简单。
皇帝沉吟道:“以你的才干,做一国丞相绰绰有余。”
萧旦笑问:“父皇会让她入仕?”
皇帝未答话。
女子入仕,从未有过。
倒是先帝给冯昭颁过一道圣旨,是封她做三品御史的。
冯昭在静下来时,一个人坐在窗前,她已经写好了奏疏,斩断尘缘已到了尾声,傀儡替身亦要上场了。
转眼到了中秋节,晋国府很热闹。
萧旦、皇帝、萧隆、萧熙、司马青娥、陶无瑕、卫紫与冯白齐聚一处,男人们在后花园里赏月吃酒,女子们在凉亭里陪冯昭。
冯昭将司马青娥与陶无瑕的手放到一处,“你们能好好相处吗?上回我与苏良媛说时,她没回应。”
司马青娥笑道:“娘,我会与太子妃好好处,我们是姐妹,我们会一路相持相携。”
陶无瑕答道:“你敬我,我亦敬你。人若犯我,我必不会一味退让。”
贤惠大度也需有度,不能一味的退让。
她哪里不知苏采萱的野心勃勃,自以为得了太子殿下的心,想独宠,甚至还想拢了太子做皇后。
以为她苏采萱是谁?只要她陶无瑕一日在,一日就会压在苏采萱头上。她陶无瑕才是名媒正娶,太子萧旦的结发之妻。苏采萱是良媛,就算太子登基,也只能成为四妃之一。
冯昭说了一声“好”,又道:“答应我,你们若有矛盾,便明面坦言,是姐妹亦是朋友,不得算计萧旦的子嗣儿女,孩子是无辜的。”
陶无瑕道:“娘,我应了,无论何时,若我知道有人害孩子,我都会阻止。”
司马青娥应道:“婆母,我应你。”她不喜阴谋算计,原就是个爽利人,她没想与陶无瑕争什么。
冯昭笑了又笑,往司马青娥地手里塞一个东西。
借着凉亭的光亮,这居然是一份房契,司马青娥道:“如意坊。”
“他们都有好东西了,青娥,这家百年老店我就给你了,多少亦是个进项,比你的嫁妆铺子要好。”
如意坊的点心很出名。
司马青娥有些意外。
陶无瑕道:“上次苏良媛来,娘想过给她?”
“初心不改,又有几人能做到,她有野心,亦有痴心,我都知道……”
后来,冯昭那般劝苏采萱,可她硬是未点头,甚至还不高兴,许是单纯,但这只是表面,心思可不浅。
“宫里岁月漫长,你们能作伴成为朋友、姐妹,往后的日子能好过些,彼此扶携罢。”
陶无瑕道:“娘,我和青娥早在女院便相识,我是喜欢她的爽俐性子。”
“我还喜欢姐姐的才华横溢,那时候觉得她很了不起,什么都会。”
冯昭微微点头,笑得欣慰。
她躺在凉亭的摇椅上,不知不觉便睡沉了。
这一夜,冯昭略有些受寒,回去便又躺下了,太医给开了两剂药,太医们出来时,对萧旦、冯白连连摇头,难掩痛色与哀伤。
女眷不说话,只觉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
青娥因孩子太幼,带着孩子回了太子宫。
陶无瑕依旧留下来侍疾。
八月二十日,是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冯昭拖着病体起了大早。
陶无瑕与卫紫拦不住,只得由了她去。
玄武门前,冯昭又出现了,一袭紫色的诰命大妆,群臣们很不安,可这次由她的两个儿媳扶着,官员们不敢靠近,生怕她有什么。
*
议政殿。
一声高呼:“上朝!”百官海呼“万岁”。
冯昭立在殿门外,“臣妇冯昭有两事禀奏!”
明明都站立不争,可跪下时,声音却很大,人总是这样的不可思义。
“第一事,献三十六家通达大船行、二十家福民盐行、五大平安矿场于朝廷,请朝廷派人接管三大产业,造福于民。”
立有大总管走近,从冯昭手里接过一叠文书,捧在手里是厚厚的一叠。
晋国太夫人竟然又向朝廷献上产业了。
“第二事,臣妇为天下女子请命,请朝廷修改户籍管理法,增设女户,凡有嫁妆的和离女,可立女户;凡有一技之长,可以维系生计,可立女户;凡有田庄、店铺者,可立女户。请朝廷修改婚姻律例,有夫妻分居达三年之久,若女方提出和离,当由官府判其和离;若有丈夫宠妾灭妻,不重妻,不给妻尊严,允妻上告官府,属实者判其和离;若有暴打妻子,令其三次负伤者,当判其和离……”
冯昭将一份奏疏举过头顶,“此乃臣妇所书《女子大不易》,今为天下女子请命,请朝廷给女子以敬重:重其婚姻,重其生存,重其立足之地。臣妇请求陛下,后宫凡失宠未侍寝达三年,且不曾育有子女的嫔妃,降为宫娥,允其出宫嫁人;后宫服宫役的宫娥,凡年满二十五,可允其出宫配人;对无家可归,或不愿归家者,请朝廷挑选夫婿;若不愿嫁人者,入书院为先生,年迈之时入女道观养老……”
人群里,凌烨缓缓望着殿外的女子。
皇帝似在隐忍,他已经说了不会应,可她却固执地请愿。
萧旦的神色有诸多不安。
皇帝朗声道:“增设女户,朕应。女当从一而终,焉有失宠三年便出宫嫁人之理,更不可将和离列入婚姻律例。冯昭,你逾矩了?”
他的声音带着皇帝的威严,冰冷如刀。
“陛下,不应?”
“你所奏之事实乃荒唐。”
一句荒唐,将她认为的不公拍死了。
“陛下眼中的荒唐,却是冯昭此生不悔之愿。”冯昭重重一拜,“今臣妇一拜,愿与君王世世不复见,就此告别。”她站起身,“冯昭为天下女子请愿竟是荒唐吗?苍天在上,若冯昭所愿有情有理,冯昭逝后,勿留残躯于世间……”
噗哧——
冯昭的身子一晃,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陶无瑕惊呼一声:“娘——”她快奔几步,与卫紫扶住了冯昭,冯昭的身子直直往后仰下,两人齐齐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冯昭。
“娘!”冯白狂奔出殿,他的身后,萧旦疯了一般。
皇帝愣怔在宝座。
萧旦大呼:“太医,快传太医!”
冯白拥住冯昭,“娘,娘——”
冯昭紧合着双阖。
大臣们有出去的,不远处,几名太医快速奔近,领首的太医一握手腕,起身退后,又一位太医再诊:“请殿下节哀,晋国太夫人已仙去……”
“娘——”冯白撕心裂肺地抱住母亲,仰天狂呼。
卫紫唤声“娘”,伏身痛哭,
陶无瑕跪在一侧,无声的悲泣,化成了断线的珠子,伤心与痛楚不输冯白。
死了?
皇帝失魂落魄,他曾想过,待退位之后,就好好地陪陪她,她有内伤未愈,太医说许命不久矣,可他一直未信。
他迈下宝座,看到殿外痛哭的两个儿子,他似不相信,伸出手来,放在她和鼻翼,没有呼吸,她真的死了。
冯白道:“父皇,不就是修改律例,你为什么不应她?你明知道她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你为什么这样说?对于你而言,那些俗礼就那么重要吗?”
萧旦急吸一声:“二弟!你不可指责父皇,从一开始,你不是也不应吗?”
“秀水园那边,余下的美人不足十人。只要她们想离开,我绝不会阻止;若她们想嫁旁人,我也不会阻拦。在我心里,最重的是娘,只要她安好,我做什么都可以。”冯白久久地抱住已经仙去的母亲,“娘,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不喜我多情风流,我在改,我想改成你希望的样子……”
他在改,为什么娘就没了。
他的心好痛,他想做娘期盼的样子。
只是他需要一点时间,他之前不愿说,是怕自己做不好,这两年他游走在各式的美人当中,怕自己收不回心。
卫紫道:“二殿下,将娘带回去罢,她一直不喜欢皇宫。”
冯白横抱着冯昭,一步又一步地往宫门方向行去。
父皇说,他这一生最看重的是娘,可他从来不懂得娘,明知道她有病,为什么就不能答应她,哪怕是为了哄她高兴。
他说娘的要求很荒唐,当冯白做到,才发现一点不荒唐。当进入秀水园候府的美人太多,她们发现自己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愿意离开,冯白亦明白,他以为的多情,其实就是一场荒唐的游戏。
她们并不喜他,当她们发现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们会果决地放手离开。
那些离开的,有的寻了新的权贵,有的则只想觅一段相配的良缘,他以为的美女如云,这其间又有几人真心,又有多少可甘苦与共。
*
大周,昭隆十六年八月二十日,一代女贤、小梦溪冯昭为天下女子请命,因皇帝一句“荒唐”,气绝于议政殿外,享年四十岁。
而此刻,真正的冯昭还在晋国府的储物室里盘腿打座。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时,不断亦得断,舍不下也得舍,她与自己的儿子终成两个世界的人。她的内伤已经全部痊愈,容貌恢复到十八岁模样,她换了一袭当年守孝时穿的衣衫。
“冯昭”死了,死在了满殿君臣的面前。
皇帝看着冯白抱着冯昭步步远去。
冯白怨恨他,这个最活泼开朗的儿子,也许会因为这事再也无法原谅他。
陶无瑕道:“太子殿下,我想送娘最后一程,待办完娘的后事,我便回太子宫。”她福了福身。
萧旦道:“你为什么不拦着娘?”
“娘早前只告诉我们,说要将三大产业献给朝廷,我不知道她要请愿的事。这些天,她的身子一直不好,饭吃得少了,药也不愿喝,她似感觉到自己……”陶无瑕不想再说,她果决地转过身,往宫门方向行去。
母亲是固执的,她决定的事,谁又阻止得了,这对她来说,或许是最有意义的事。她这一生,在轰轰烈烈中生,亦是轰轰烈烈中死。
而她逝后第三天,皇城、应天府、奉天府及各地省府都出现了一篇名为《女子大不易》的文章,从女子生于世间,男主外,女主内,从女子出生的不易,生后的不易,再到做少女的不易说到婆家不易,这一篇文章在各地传开,感动了无数的读书人。
男女分工不同,女子何等不易,为何不能待女子多一些怜惜,多一份尊重,也多一份包容。
对上头所言,划成了两派,有读书人认为情有可原,但亦有人觉得是多此一举,认为一切都是天经地仪,理所应当。
皇帝在太极殿呆坐了两天,他还是接受不了冯昭突然离逝的结局。
他甚至期盼会和上一次一样,有人出现,然后说能救她。
可是这一次,他等了两天,后又是三天,他才认清一个事实:冯昭仙逝了。
冯昭出殡的日子在八月二十六日,皇帝在最后停灵的夜里来到了晋国府。
他站在棺材前,看着里头依然美丽,仿似睡熟的女子,一阵剜心的疼痛。
冯白从一边过来,见是皇帝,大叫道:“你来做什么?我娘是被你气死的。你声声说最在乎的人是她,可你为她到底做过什么?她为你生儿子,她为你教导儿子,她为护你的儿子险死环生,她为了你们的天下忧国忧民,忧虑成疾,也为了保护你的子嗣出生入死……”
“不就是修改律例,那又不是作奸犯科,不过是立女户,修改婚姻律的小事,你为什么不能应她?”
皇帝不语,他是皇帝,不能事事不思量就应承。
冯白厉声道:“娘没了,你难过有什么用?你说她傻,说她单纯,可你知道娘说什么?娘说她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皇城。皇城是一座大号的铁笼子,皇宫是一座小号的金笼子。她从来不曾喜欢过你,但她从不曾后悔生了我们。娘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你配不上她……”
皇帝定定地看着棺材的人,只有看着时,才能接受她已去的真相。
冯白道:“娘安排那些事的时候,我就该想到,她是预感到不久于人世,那时候,我真该陪着她。”
皇帝定定地看着冯昭,“朕明日就下令修改律令……”
冯白似笑非笑,“我娘已经没了。”
你做给谁看,还是为了告慰她的亡魂。
冯白不知道该怨谁,也许有一个人可以怨恨,这会觉得好受些。
娘,他再也没娘了。
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骂他、训他,可最后的日子,他竟发现没有好好地陪娘。
陪着她的是陶无瑕与卫紫。
晋国太夫人冯昭出殡,冯白与卫紫捧着灵牌,穿过街道,浩浩荡荡地前往大冯庄,那里有皇城冯氏的祭田、坟场,而冯昭的坟墓会葬在那里,一路上可见大小不等的各家祭棚,还能看到一路遥祭的人。
皇帝到底是因她改了律例,甚至下令后宫放出一批宫人,由陶贵妃、谢德妃为无家可归,或不愿归家的宫娥挑选夫家。
她们的夫家多是北疆武官、将士,年龄从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不等,两位皇妃会从长长的名单里逐一挑选,最后再派御林军将这批宫娥送往北疆。
太子萧旦静默地看着《万里山河图》,这是母亲亲手所绘,母亲没了,但她的字画却永远地留了下来。往后的岁月能陪伴的便是这些字画,还有年幼时与母亲一起生活的点滴记忆。
母亲最后的日子,不愿见他,也不愿与冯白说话。
对于他们的婚姻,她是不喜的。
在母亲的认知了,应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觉得他们的妻妾太多。
她亦坦言:我不喜皇宫,不喜皇城。
“殿下。”南安王一袭夜行服。
萧旦道:“盯着我母亲的陵墓,若有动静,立马来报。”
“是。”
母亲会死?萧旦觉得不会,母亲说过,那是天雷渡劫,是修为晋级,没道理后来却死了。
母亲还有大秘密,她没有告诉他,也许盯着陵墓能寻求到答案。
此刻的冯昭,已经换成了少女的装扮,正在清风观后山打座。
颜道长、萧恪进了屋。
萧恪道:“她已经下葬了,替身傀儡是件很重要的灵宝,必要的时候能替主人承劫。”
何况还是她炼化,用精血认主,储入了一缕神识的灵宝,不能丢失。
冯昭睁开眼睛,“我知道,我会将它取回来。”
颜道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包袱,“这是我入世前为你预备的法宝衣裳,你穿这个。”
“谢谢义父!”
冯昭想到了储物室,那里还有十几箱的东西,林林总总,无一例外,全有灵力散发,可她觉得那些东西定然不凡。
冯昭问道:“义父可知,我师父现在去往何处了?”
颜道长默了片刻,一脸茫然。
萧恪道:“太虚道君行踪缥缈,需要出现时定会出现。”
冯昭问:“义父当年没瞧出我有灵根,世外不在大周收授弟子?”
“弟子会收的,只是这里出现灵根的人太少,到这里的都是二等、三等仙门。每次不敢惊动凡人,很难一个不漏,多是弟子游历,发现有灵根的便带走。”
冯昭又问:“萧师兄可知如何辨别法宝、灵宝的等级?”
萧悟答道:“有宝器谱,从上面的介绍来辨别,灵宝比法宝的效用更强大。”
三人说了一阵的话,有时候是说修练上的事,有时候则是修仙界的常识,有多少仙门、世家等等。
冯昭突地起身,道了声:“不好,有人在动我的替身傀儡。”
三人交换眼神,冯昭率先出屋。
*
大冯庄,后山陵墓。
夜色中有人正在掘墓,挥舞的镐头,往周围不停飞扬的泥土,出现了内里的棺木。
“冯昭,你死了,我算什么?我有那么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到底算什么?”
凌烨自言自语,用力打开了棺材,看到里头的人时,“你死了,哈哈……就这样死了,如果不是为了你,坐上皇位的便是我……”
远处的冯昭挽了个手诀,这是召回傀儡的法术。
棺材里突然闪出一道金光,里头的人化成了流光。
凌烨纵身追来,藏在暗处的南安王动作更快。
冯昭握住不到五寸大小的替身傀儡。
南安王追至,看到月色下站着一女两男,他大呼一声:“晋国夫人,是你吗?”
冯昭早有准备,缓缓回过神来,南安王看着月下的三人,每一个皆是仙姿出众,仙袂飘飘,一瞧就非尘世人。
“委实有趣。”冯昭一张手,手中的傀儡立时变大,又化成棺中死者的模样:“晋国夫人是她?”她再一掐诀,立时化成了五寸大小的灵宝,她握在掌心,“她的一生不过是我一场梦。梦醒了,她是我,而我却不是她。没有人会对梦里发生的故事、遇到的人有感情,我亦如此。”
南安王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是在二十一年前,如今再听到。
冯昭冷声道:“轮回入世,劫数已过。义父、萧师兄,我们走罢!”
颜道长踩着一支笔,萧恪则御剑而行,冯昭学会了御风术,三人凭空而起,各有神通,直瞧得萧旦主仆定定地目送他们走远。
南安王反复呢蝻,“他们是神仙!我遇到神仙。晋国太夫人冯氏是仙人转世,世上是有神仙的,我活这一世不过是照凡人的样子在活,我应该修仙问道,我应该寻仙……”
他的声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一阵癫狂的大笑声:“神仙,神仙,她竟是神仙,哈哈……”
凌烨遥远着远方,她是神仙,他只是凡人。
她怎会看上他?他是真的喜欢她,爱得深,爱得沉。
她化凡历劫,她翩然而去,却独留下他。
冯昭与他之间相隔太多,所以这世,她没有喜欢任何一个男子,她看不起他们,觉得配不上他。可他还是好想问出一个答案,不是自己去猜,而是她说出来。
凌烨癫狂,南安王痴呆。
萧旦看着呢喃着说要寻仙问道的南安王,“你看到了什么?”
“殿下,属下看到了神仙,他们是真正的神仙。”南安王抱拳一揖,“启禀殿下,小王要辞去统领一职,小王要问仙问道……”
萧旦微敛眸光,“不说清楚,你休想离开。”
一顿一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质疑的霸道。
南安王将凌烨掘墓,里头飞出金光,然后他追着金光,看到山顶站了一女两男的神仙,那女子一抬手,手中的金光能化成晋国太夫人冯昭,再一握手,便是一道金光。
“那仙子说,晋国太夫人冯氏只是她化凡转世的一场劫数。那一世于她,就像一场梦。发生的事、遇到的人,都似梦中事、梦中人,没有人对梦里的事耿耿于怀,也不会有人对梦中出现的人产生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