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两个学生走出办公室，老师重新看向宋泽一。


    整个人已经微微颤抖，脑袋垂得低低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她已经通红的眼睛，似乎随时都能情绪崩溃。


    老师起身拍拍宋泽一的脑袋，轻叹了口气：“我相信你。”


    绝对干净，绝对清白，也绝对强大。


    “所以，不管是跟谁一场比赛，你都要做到极致。把看低你的，误会你的，不信任你的，全部打败。”


    宋泽一微微点头，下意识捂脸，试图把眼泪都憋回去。


    “明天开大会了，所有证据都会摆上台面，他们都会知道真相。如果还有只愿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你不用在意，他们跟你始终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你只管努力就好。”


    “嗯。”


    “平复下情绪，去卫生间洗个脸，比赛顺利，我等你的好消息。”


    宋泽一后退两步，冲着面前的人鞠躬：“谢谢老师。”


    感谢信任，感谢用职位来做担保。明明只是师生，却能为她做到这样的程度，她实在受之有愧。


    匆忙跑出办公室，宋泽一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正好在楼梯间碰到那个上楼的男生。


    “怎么这个表情？”卫儒孟皱眉。“谁欺负你了？”


    “没……没怎么啊……”


    “声音都变了，哭过了？”


    宋泽一挠挠头。


    “谁？”


    “什么谁？”


    “你碰见谁了？”


    “就……”宋泽一摸摸鼻子。“就可能没开大会之前，大家都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吧，刚刚听见有人在说这个，我就一下没忍住，还好啦，真的。”


    卫儒孟刚想抱抱这个小家伙，听到楼下的动静，只能堪堪收回手：“好好比赛，中午等你。”


    “嗯。”


    顺利找到比赛的教室，宋泽一和已经在等着的赵蓉会合，匆忙跑到登记台准备入场。


    周围不少人投来诡异的眼神，看得宋泽一真想好好躲起来，躲到一个谁都看不见她的地方，避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这些评头论足和奇怪目光。


    快炸了。


    坐在赛场里，默默盯着眼前的稿子，她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周围人的视线和议论，她实在是没法忽视。


    这种不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戴上耳机，赛场上其他人的声音一下子被隔绝在耳机外，满脑子都开始回荡着那奇奇怪怪但听多了又觉得还能接受的二胡乐。


    怎么还觉得有点凄惨。


    也确实，复赛的赛程安排和初赛的差不多，也是第一部分看原文听说，第二部分无原文听说。难度相比于初赛来说堪比从小平房一跃攀上帝国大厦楼顶，光是稿子上的大段原文就有好多生词。


    ——真是让人头疼，这还怎么给英语老师争气。


    比赛开始之后，耳机里的音乐瞬间被换成音频开始前的舒缓钢琴曲。快得差点让她没反应过来，晃了晃脑袋，回过神，逼着自己集中全部注意力，把话筒移到嘴边。


    那些不会的词，只能靠音频里的朗读来确认读音了。


    卫儒孟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顺便等消息。


    之前只是听说冯康杰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原本是不打算问的，但是有人跟他说好像跟于琼安有关，他还是提高了警惕。如果于琼安出点什么事的话，那这就牵扯到了他和冯康杰的信息交换，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于琼安……这个人真难搞得很，谁摊上谁知道。


    初一刚开学的时候因为篮球场边的惊鸿一瞥动了心，也是鬼迷心窍，以至于那会儿觉得自己的感情大概真的就完全托付在这个女生身上了。然而先告白的是她，他好像就完全没主动过，所以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奇怪。


    分分合合那么多次，说他一点责任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也确实在这方面跟宋泽一撒了谎。初恋绝对是最难忘的，之后的每段感情都不可能有当初那种感觉。他跟于琼安的关系其实根本解释不清楚，最开始谁都没想过利用和被利用，只是一次次纵容她在他眼皮底下肆意妄为之后突然就没了耐心。


    刘思锐那些人对他的形容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对谁都一样，唯独对于琼安不一样，给她的喜欢是最多的，给她的厌恶也是最多的。他变得没心没肺也是被逼的，越是在最难忘记的感情里被伤害，越是在之后害怕再次付出真心。


    但是直到他碰见宋泽一，好像都变了。像是埋在胸腔里很久的东西，突然嘶吼着想冲出来，冲破那道他亲手给自己戴上的枷锁，冲向自由。


    他想过他跟这个女孩子无数种可能性，现在这种情况是可能性最低的一种，但他偏偏做到了。之前也说了，就是想试试这种被所有人不看好的感受究竟是怎样的，就是想试试违抗所有人的感觉。


    庆幸的是，这样仿佛隐蔽在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的角落里的感情，迄今为止被他保护得还算好。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去问。他甚至想过，只要他和她都不说，只要他维持现在这样的热情，这段感情能完全替代曾经的所有，甚至蔓延到未来。


    那也是很好的。


    宋泽一放下耳机，下意识揉揉已经被压红的耳朵，眉毛拧起。


    周围参赛者的表情好像都不是很好，看来确实挺难的。复赛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那决赛可想而知。


    ——算了，她做成了这个样子，估计决赛也没什么希望。


    她起身之前还小小伸了个懒腰，有些疲惫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从寄存台拿了包，大步走向楼梯间。


    身边还是有很多人看到她之后会立刻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她又不能把他们的嘴全都封住，只能自己离开，也省得再听见早上在办公室听见的那种对话。不看不听，也不烦。


    走到巷子口，腰被揽住。


    “听说今天的比赛还挺难。”


    “嗯。”宋泽一点点头。“比初赛难了好多，第一部分好多不会的词，不过听一遍也能大概记住发音。第二部分还好，对话是新概念的课文，我正好背过。”


    奖励是被重重地揉了一下脑袋。


    “明天开大会，据说市里会来领导。”


    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当时找刘思锐商量的时候，他们都以为他爹不会答应，结果他爹听说了这次的事情之后立刻就火了，说是现在的校风整顿工作尤其不到位，还决定在二中召开全校师生大会的那天和几个领导一起过来突击视察。


    其实想想还挺刺激的，鬼知道明天学校那帮平日里只知道收礼办事的东西在看到市里领导空降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宋泽一眨眨眼睛，抬头看他。


    ——等等，市里来领导……那他为什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