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凌肃越想了想,却发现想不通。
交换是自由的,除非有人暗香操控,否则不存在撤不了名字这回事。
谁操控?
诗三身边除了苏夏娅还有谁有这个能耐?
可是苏夏娅就是个富二代兼问题青年,空有点人民币没有能力,怎么可能拿捏北川医科大学对外办的名单?
“是因为……”对面道,“对外办那边说了,是陈明宇塞进来的人,名单改不了,而且人家全项自费,就是假借公派的名义,连公派名额都没占,没有理由把人家替换掉。”
“陈明宇?”凌肃越一怔。
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对了……
和政府的建筑招标项目有无数次合作的二建公司的最高负责人……
和他们单位貌似也有过建筑项目合作……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人在保诗三?
诗三和这个人有交集吗?
不可能有啊,诗三日常接触的人群……自己是有做过调查的,她不可能瞒着自己去结交这么一个人物,她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那会是谁?
苏夏娅吗?
怎么可能?
他是查过苏夏娅的底子的,应该和陈明宇没有交集啊……
“小凌,这次我可帮你想不了办法了,对外办那边我倒是能伸手管,但……”对面道,“但二建在北川各大公立大学的项目很多,就算是校长来了,看到人家钱也出了、名额也没占……这……也会给人家个面子啊……小姑娘长大了,出去练练就出去练练吧……”
不等对面把话说完,凌肃越摁下了挂断键。
看着手中恢复了主菜单界面的手机屏幕,凌肃越呼吸加速,大脑一片空白,时隔多年,那让他会恐惧的不知所措感又回来了。
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又想起了无数张他丝毫不想回忆的脸——
一群脸上堆着假笑的亲戚,冷漠地俯瞰着自己,对父母道:“治不好就算了吧,他身体弱成这样,又矮又小的,还一身病,我也是担心你们的生活啊,我们也是拿不出来钱啊……”
一个油腻腻的老男人,颐指气使地对着自己父母,而父母就那么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面前,明明累得已经面色苍白,却仍要点头哈腰地谄媚恭维着,他看着父母皮笑肉不笑道:“这我也没办法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们啊,你们这孩子一看就不行啊,不然再生一个吧……”
一群年轻的男生,高矮胖瘦都有,但是都比高一还只有158厘米的自己高,他们用篮球砸在自己的身上,指着自己哈哈大笑:“又弱又矮,一个男人一米六都没有,就你还打球啊?”
一群一脸不屑的士兵,将他逼入墙角:“这年头什么废物都能进部队啊,这年头真是不公平,你们这种军校出来的官二代,过两年就凭着暗道爬头上我们头顶,凭什么啊……”
还有很多很多张的脸……
狰狞、丑陋、噁心、让人憎恶……
这些让他倒胃口的面孔在他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地闪过。
然后,时光荏苒,无数谄媚的声音又自耳边响起——
“什么?你是凌飞平的儿子?哇,我们做个朋友吧?”
“你是卢医生的儿子?卢医生很厉害啊!我听说还拿了奖!你一定很厉害!”
“啊?你才26岁就当上了?天啊,了不起啊,你看你又高又帅,和我女儿认识认识吧……”
直到那张油腻腻的老男人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时的男人已经鬓生华发,拍着他道:“肃越啊!你真是有出息啊!没想到你爸很上道啊!从研究员转做文职一路高上,你妈也从部队医院转去卫局节节高升,连你才30岁也已经这么优秀,我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看看我儿子这边他有个项目……”
凌肃越双手撑起额头,将阴郁的面庞埋入一片阴霾之中。
他已经走到今天了。
他已经走到了绝大多数人这辈子都走不到的位置上。
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左右他的选择。
不会再有任何人欺凌到他的头上。
他所想要的一切,他必然能够想方设法得到。
他已经靠实力打败了那些滥用权力欺压他人的傢伙,他已经可以站在高处唾弃那些无耻的卑鄙小人。
他是为了不被那些令人噁心的傢伙拿捏才如今拼命地向上爬的。
在泥里滚久了,他就会怀念曾经的一方净土。
而诗三,就是他的净土。
他想要诗三永永远远地陪伴着他,就像过去一样,坐在天台,躺在他怀里,听他吹琴,不问世事。
他错了吗?没有啊!
凌肃越再次解锁手机,拨打了下一通电话:“喂,苏夏娅是吗?”
……
知名粤菜馆,百香阁。
隔间内,早就知道对方存在却初次谋面的二人坐在餐桌的两端,都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响地吃着桌子上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