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家这里的环境生活,即使她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整个人变得无比恬静,但是内心却依然无法安静下来,因为缺乏归属感。
齐巧姗慢慢蹲在地上,抱住脑袋,终于忍受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她想回家。
特别想。
她再也不要在北川生活下去了。
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立刻给领导发简讯请了一天假,定了隔天一早的机票,清晨六点,在没有通知父母的情况下,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临近中午的时候,飞机落地,她搭了大巴来到市区。
阔别数年,她也像个初来驾到的外地人一样,买了正宗的肉夹馍,吃了碗麻酱凉皮,手上拿着烤羊肉串,搭公车去了满载她儿时回忆的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
学校已经没了她回忆中的模样,老旧的校区在不断的翻新中变得越来越现代化。
一切都变得太快,除了特地为了给游客观看的古建筑景点还仿佛保留着以前的模样之外,一切都变得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她漫步在曾经走了二十年的上学路上,记忆中的轮廓还在,可实际的景象却早已变迁。
看着已经被砖瓦翻新过的建筑和早已不熟悉的门店,怀念和落寞的双重滋味涌上心头。
住了二十三年的小区还坐落在街角,只是大门从双开的铁门变成了电动门,满院的梧桐树被拔了个精光,空着的地面被划分成井然有序的停车场。
走进自家单元楼,她发现楼内也被重新粉刷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二楼的王奶奶总喜欢在家里烧煤炉子,小区的管理找过很多次,禁止她烧炉子,可是每一次老奶奶都很理直气壮地拒绝:“我知道你们有集体供暖,可是我就是喜欢炉子烤红薯。”
于是,二楼的走廊墙壁总是被烟燻得脏兮兮的。
而现在,蜂窝煤、菸灰、脏兮兮的地面连同王奶奶她本人,什么都没有了。
那间房子里如今住着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妇,他们有个文质彬彬的儿子,看起来在念大学的样子。
齐巧珊来到六楼自家门前,看着那熟悉的防盗门上有些生锈的门把手,眼泪忽然就断了线般地落下。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五角钱买到的冰淇淋,死命摇着门铃,叽叽喳喳大嚷道:“妈妈,开门,开门啊!我要尿裤了!我要尿了啊啊啊啊!”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家里空空的,父母临走前把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只留下了带不走的大型家具。
可是即便如此,进门的那一瞬间,她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这里掉了漆皮的门柜、发黄的冰箱一角、绿白相间的餐厅墙、染着油渍的抽油烟机、被她用呲水枪喷变色的卧室墙纸、老旧的双人床、笨重复古的书桌、已经落满灰尘的银灰色珍视明檯灯、大红色的复古电话座机、笨重的大箱子电视机、黄色的卫生间墙砖、堆满了空花盆的阳台……这一切都那么地让她怀念。
齐巧姗回到卧室,在熟悉的小床上躺下,这么多天了,难得睡了个好觉。
隔天一早她是六点半醒来的,从床上爬起时,天已经亮了。
下楼散了个步顺便买了早饭,正好遇到爸妈的熟人王叔和吕姨,对方一见齐巧姗,顿时露出惊喜的目光:“天啊,巧姗?是巧姗吗?”
“呃……”齐巧姗点头道,“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王叔和自己父亲自小就认识,也生了个女儿,两人暗地里总是喜欢攀比。
王叔的女儿学习不行,上了个三本,二十四就和对象结了婚,不过那男的家里还不错,相貌也出挑,自己没结婚那会儿王叔天天给自己父亲明着暗着显摆,还总是拿自己迟迟不结婚说事。
结果等参加完自己婚礼的回门宴,亲眼看了凌肃越,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果然是巧姗啊!”王叔和吕姨顿时凑过来。
王叔盯着齐巧姗上上下下打量着:“不是听人家说,你对象把你爸妈接到北川去住了吗?”
“嗯……”齐巧姗含糊地答着。
“怎么?半个月前吧大概……才见你爸妈要走,你怎么就回来了?你对象呢?”吕姨问。
“就我一个人回来的,我想回来看看。”齐巧姗道。
“你怎么想回来了?北川不是特别发达吗?你们现在这群年轻人啊,不是看不上咱们西安这老城的样子吗?”王叔笑盈盈道,“巧姗啊,你在北川混得怎么样啊?有孩子了吗?”
齐巧姗没说话,她知道,王叔肯定后面还有话。
果不其然,王叔接着道:“你小薰姐一胎就生了俩胞胎,男方家一个,我们家一个,你小薰姐坐月子的时候覆习公务员,生完孩子直接去考试,现在就在咱们这区上的管委会,人闲钱又多,你说啊,这年头,学历啊一本啊有那么重要吗?还是日子过得好比较重要……”
齐巧姗哼了声。
自己就是一本毕业,当年高考分数569分,高了他王叔的女儿王林薰了足足150分,这个老傢伙,现在还记仇呢……
“而且我女婿啊,这孩子按道理来说家里比较好的应该没那么大上进心,可我这女婿不一样,也不甘示弱,现在调去药品管理局,你知道药品管理局也是对外接项目的,那明里暗里,真是赚钱……”王叔继续滔滔不绝,为了显得自己女婿挣钱多,真是什么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