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林荫茂盛,日月照耀下,映出一片树影斑驳。
秋虹同祝诗晴站立在树下,静静等候。
只听得后方传来几声惊呼,片刻之后就见得罗衣施施然走过来。
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显然是满足了心愿,得意而归。
心情自是有些美丽的。
她上前来,笑道:“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这便走吧。”
“可是满足了!”
祝诗晴悄然道:“你呀,不知怎么生的,那般娴静的人一见到了这般事,就总是爱出些风头,全然不像是你了。”
罗衣上前挽起她在衣物遮掩下的秀臂,熟稔的摇晃几下,露出几分憨笑。
“修行日久,得一身法力,总不能遮遮掩掩不显于世吧。”
她如此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也太生无趣了些。”
“有机会,自然是要和同辈中人较量一番的,可惜现在这般东西虽有些意思,但也没有想来那般有趣。”
罗衣心道:“我尚未尽全力,便排在千载间做过此番测试的修士之榜首,却也太过容易了些。”
“想来那些九道真传,自持身份也不曾过出手登上榜单。我这番比较,却是比了个寂寞。”
回想起方才匆匆一眼扫过的那几道颇盛的灵机,她不免心生出些许遗憾。
若是能与他们斗战上一番,自是极好的,可惜......
罗衣摇摇头,朝一旁秋虹道谢。
她之法力精纯高远至极,自然有余力测试一番秋虹所想。
其言不差,碧水蛤果然会吸食唤起它们的修士的法力,从而变得更灵动起来,同时吟诵之时也自会卖力。
虽然于她而言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并没有起上什么关键的作用。
但该有之礼,罗衣自不会疏漏。
秋虹淡然,脚步轻移与二人并排而走,稍稍留出些给人安全的距离。
轻声道:“不过是些猜测的想法,与师姐你有些用处便是好的。”
罗衣点头,也不在延续这个话题。
言语一转说道:“可惜出了仙府大门之后,我们便不能在同行,需要各自探索而去。”
“倒却是有几分不舍!”
秋虹自然明了,此番言语非是和自家说来,便不答话,闲做无事之人,
扫眼四周风景,倒也自得其乐。
“修来长生久视,自由无穷岁月可相见。”
祝诗晴这般道:“况且你我虽相隔甚远,但亦可剑书传讯,联系不难,又有何来不舍之说。”
罗衣摇摇头,不在说话。
三人不急不缓间,沿着参天林木间大道徐徐而行。
道路蜿蜒,曲折间一路通往终点而去。
又转过一个大弯,略过遮挡视线的古木,眼前方才显露出仙府下山的门户所在。
初看去。
不过一两人高,三人宽的圆形拱门,内里空间中荡漾着一层浅蓝光幕,隔绝内外。
如此之小,也难怪在这分外高大的树林之中,见不着身影。
为了到了近前,方能看到其样貌。
构成门户的石头朴素,只有条条天然的纹理,毫无人工雕琢痕迹,就仿佛是天然间便长成这个模样一般。
放出一点神识,就立马能体味的到它朴素外表里蕴含着些浩瀚难以参悟的灵机波动。
如若想的不错,这仙府应当是用了纳须弥于芥子之类的手段,又在洞天之里开辟空间。
而这门扉,便是出入两者间的门户。
如若不然的话,便是再高大的山峰,想来顶端也应当不会有这般大的面积。
他们来时,门户前尚有几修等候,待前面之人通过后,相互礼让一番,陆续的挨个通过。
秋虹注意到,门户不远处的树下,靠着那么一个人。
腰上青白玉尺闪耀,忽然间似是悄悄反射到了一点阳光,照射到秋虹的眼眸里。
他心中一动。
同身旁两人说道:“两位师姐,下山门户便在眼前,你们且先去一步。师弟我有一朋友,方才未来的及说话,现在却是要交谈几句。”
“自无不可。”
祝诗晴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点头如此道。
说来,她与秋虹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虽然相谈不错,但也就不过如此,维系纽带目前不过是罗衣而已。
日后能不能再见,尚且说之不定。
目前抛下的善意,便足以在对方心中留下几分印象。
再多,就是过犹不及了。
“朋友。”
罗衣扫一眼旁边树下的身影,倒是惊奇的看了眼秋虹。
笑道:“那便再此分开吧,日后若是有空,我自会去你之道场做客。”
“就是那时,师弟可莫要嫌弃我就是。”
她言语里带着些玩味。
秋虹回她。“师姐说笑了。”
然后目视着二人,没入门户光幕之中,继而消失不见。
正如他所言一样,此时确实是不着急着下山。
而且亦非说谎哄骗二人,眼前树下也确实有一朋友在等待着他。
只是未曾见面,而是神交已久而已。
迈步走上前去,靠着宽大树干的那人不曾躲闪,只是低着头,似乎是未曾注意到他的样子。
但修士神识修成,便是不主动放出探查,也会对身边之物有所反应。
更别说,像是他这般的修士走到近前。
树下那人自然就是早就知晓,只不过是故作此态罢了。
而且方才那玉尺折射阳光,想来也是她故意为之。
心里默道一声:“倒要看你再弄什么玄虚。”
现在反而是有几分好奇,看她样子显然是知晓了自己认识她。
秋虹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漏出马脚。
还是她就从不曾离开过漱玉城,而是一直默默躲在暗处探查。
如此的话,知道他也就不为所怪。
但这也不过是秋虹猜测,具体还是要交谈一番,才会有个结果。
“漱玉城,端木蓉?”
他并没有强势的站到树下身影的对面,而是如她一般靠在足够宽大的树干上,开门见山的问道。
远远看去,两人同靠一树干上,倒是有那么几分之前所说的朋友意思。
端木蓉闻言抬起眼眸,侧过头来,看着这个靠在她近前尚称的上少年的人儿。
语气平淡,似是随意道:“那子鼠观里的木道人,应该是被你们所杀了吧。”
秋虹心中一凛,暗道果然。
面上笑道:“看来你真的与此中之事有些关联,而且当时也不曾离开漱玉城内。”
“不然,你又怎会知晓是我们,而非是我。”
将心中已经确定的猜测道出,他看着她的反应。
却没料到,端木蓉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错了,我早在几月之前便离开了那城,从不曾回头。”
“至于因何是你们?”
她神色间难得的带了几分古怪,平淡道:“小家伙,你不会连自己的实力都揣摩不清吧。”
“如果是这般的话,我倒是要对你再多做些考量了。”
秋虹默然。
虽说事实却是如此,但被人如此点出的话,还是难免升起了几分被小瞧的不喜感觉。
继而又想到:“既然她是真正的离开涑玉城了,且不曾回返,那又是如何知道木道人身死,以及是我们斩杀的他呢!”
“而木道人所做之事又究竟与这个女人有没有关系?”
本来已经是理顺的思路,现在倒是又成了一团乱麻。
眉头不由的纠结起来,陷入沉思之中。
清穹之中,奇怪的神通妙法无数,能够做到这一点上的倒也有上很多。
但就秋虹知道的而言,似乎并不是现在这个修为的修士们能够掌握的。
他目光扫视着端木蓉,似乎这样便能看出她的秘密。
“无消猜测了。”
她并不在意秋虹的眼神,但也不想在这事上多耗费时间。
特意等候他,自然是有其它之事。
于是便道出原由来:“能够发现你,自然是因为《五瘟杂气录》的缘故。”
“《五瘟杂气录》?”
秋虹回想一番,这才想起它是从木道人储物袋里翻出的一本道书。
而又想到,那本道书所书写之人,赫然便是这端木蓉。
但又疑惑道:“我虽然得了那本道书,可我却从未曾修行过,你又是何从发现的!”
“你不曾修习过,但是木道人绝对是练过。”
端木蓉淡淡道:“你既然曾与他斗法,那想必也是接触到了他修出的五瘟气,那便自会残留上几分来,更何况......”
她轻嗅了几下鼻子:“你还把它们养在身边,那我又岂有认错之理,毕竟那本道书是我创造书写出来的,杂融几分神道理念,修来虽然难些,但自然也有其特殊之处的。”
“原来如此。”
他暗道:“是那三道依附在鼠样剪纸的瘟气缘故,回去之后却是要相个办法将其处理一番。不能留下这般东西,受制于人。”
“这么说来木道人的法诀便是你传给他的了,而且散布瘟疫之事也是你在幕后主事了。”
秋虹说来,目光严厉几分。
谪仙剑不由的随着自家主人念动,漂浮起来悬在他身边,身上灵光吞吐,似是剑气在环绕。
有几分端木蓉说出个“是”字,便要先将她这俱神识化身斩灭,断了她的机缘的意思。
她扫了眼蓄势待发的谪仙剑,神色未有任何的变化。
“法诀留与院中,赠给有缘之人,谁得了去却是于我又有何干系。”
依旧语气淡淡道:“更况,我道行的是行医救瘟之中,积攒病气,化生五瘟法,用之祛除瘟疫,他走上邪道,自是心有邪恶。”
一番话语解释完,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看其神色,秋虹且信其言论。
但明显看来,她将那本《五瘟杂气录》留在那静僻小院里,就笃定了会被木道人得到,且也一定不会按照上面的法门来修行。
而且她也知道青冥洞天便在此处附近,若是木道人散布瘟疫,必然会引来青冥门人查看。
若是发现是他所为,那便必然不会留他性命。
这却是有了那么几分意思。
究竟是有着何愁何怨,非要算计那木道人于此。
“我听说那木道人在那涑玉城便立下道观数十年里,无有生出坏事,其下弟子虽多猖狂,但也从不曾劳害民众。”
“如此一人,你可是与他结有深仇大恨?”
“没有。”
“那可是他曾得罪与你?”
“亦是没有。”
“那你为何要算计与他!”
秋虹双手一摊,却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谪仙剑自是体会到了主人没有了敌意,故而放松下来,再度悬在腰间。
端木蓉先是瞅了眼他的剑,然后看了看自家腰间的尺子,似是有几分不满。
继而才说道:“看他心中有恶,不过一试罢了。”
却是在不经意间,就确定了自己是故意算计木道人之事。
也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有些呆。
“就这?”
秋虹暗道无语,却也想到这木道人怎么就这么不禁考验。
别人不过留下一本道书,你就乖乖的上钩了,若是留下颗九转金丹来,你还不得变成什么样!
转念间想法他垂垂老矣的模样,想来也是为了突破修行关隘,方才如此做得。
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念,只是有些感慨。
无论其本性善也好恶也罢,但装了数十载那也就成真了,但偏偏临了却又破了功。
该道上一声什么是好。
修行长生难忘了?
将心中发散的想法收束好,秋虹又说道:“此事既为木道人咎由自取,自是怨不得你的。”
虽是这样说,但真是如此吗?
端木蓉不过一念之动,而为此付出代价的却是那些死于木道人散布瘟疫的凡俗之人,以及丧生与祭炼瘟魔的诸多妖类。
他们又何其无辜是也。
但是,你又是真的能说她有什么罪吗。
怕也是难以下之定论的。
只能说是修士打架,遭殃的总是凡人罢了。
秋虹转言有说道:“你寻上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讲清此时的吧。”
“自然不是,若无必要此事我也本不想说。”
端木蓉面无表情,淡然道:“我寻你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
秋虹玩味的看着她耐看的面容。
她那那副表情,像极了前世给自己扎针的医生,一样的平静,目光里完全没有性别之分,只是一个人的那种。
心道一声,不愧是学医术的,一脉相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