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些什么好呢。
记忆在脑海里翻涌着,是该讲上一段开心猴子失去情感变成秃头的故事,还是说上些善面黑心拉人入伙的无聊事端。
亦或是狐妖鬼魅痴缠书生,这般的故事在秋虹脑袋里可谓是数不胜数。
谁让,他从前也是个图书馆的管理员呢。
但这些,似乎篇幅有些太过长了,便是将化身剩下的留存时间都花费在这里,怕也是说不到十之一二。
却是有些不太合适,秋虹并不想做一个吊人胃口的说书人,也更不想在离开这洞天之时,还有个生了不知多久岁月的大妖心心念着自己。
谁知道,它是否有着什么离奇的手段,在清穹也能寻到自己。
毕竟来说,天姥山洞天六十年才放人进来一次,可从没说过不让内里的东西出来的啊。
“有了。”
望着树下似是打着盹的熊,心中有了想法。
“一觉六十载,不就将近是凡俗人的一生吗,便与他说说这短短一生的故事吧。”
“如梦如幻,岂不是正合了它的口味。”
秋虹想起方才眼前生出的幻觉,他能察觉的到,这似乎不单单是那罐蜂蜜的原由,其内或许也有它身上的特质引发。
讲上这么一段做梦的故事,这熊应该是喜欢的吧。
就是不知,从前时分有无人叙说过类似的。
清穹广大,秋虹从不敢小瞧奇人异事,或许在某个角落间,传奇的故事便正在发生。
若是这个不行,秋虹自还有别的存货,定然会让它满意的。
“咳!”
轻咳了一声,作为自家讲述的开端,也是对于熊的提醒。
......
据说啊,有那么个叫做唐的国度,在开元七年的时候,有一位姓吕的道士长年久居深山修行,时间久了便就有所得,掌握了各种幻变法术神通。
“胡说。”
熊抿着爪子,反驳道:“九州之上,仙朝林立,但却是没有一个叫做唐的。”
它说的斩金截铁,确认非常。
秋虹看了它一眼,暗道这熊果然能出去,看来也是个言不其实的。若真是一睡六十年,又哪里有功夫去知道清穹大地上的国度名称呢。
但也不和它较真,人怎么能和熊较劲呢。
便解释说道:“据说,也就是可能有可能没有的意思。”
见它没在反应,便继续讲述道。
有一天,吕道士静极思动,决定下山游历一番。
于是乎他就向着唐国的大城邯郸城走去,住在一间旅社中,吕道士收起帽子解松衣带靠着袋子坐着,不一会便见到一个走在路途上的少年。
他名叫做卢生,身上穿着褐色粗布的短衣服,骑着青色的矮马,准备去田间劳作。
许是日头甚毒,他也在旅社中停下,和吕翁同坐在一张席子上,言谈的非常畅快。
交谈的时间长了,二人便渐渐熟悉。
卢生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服,和瘦弱的老马,便长声叹息的说道:“像我这样的大丈夫生在世上不得意,因而窘困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吕翁惊奇的看着他,说道:“看你的身体,既没有痛苦也没有灾病,言谈有度,举止有礼,却叹息,这是为什么啊?”
卢生说:“我这是苟且偷生啊,哪里有什么合适之说。”
吕翁说:“这样健康且没有忧虑的生活,还不叫合适,那什么叫合适呢。”
熊在一旁忍不住插嘴了:“还得顿顿有蜂蜜吃,这样才叫合适。”
“哈哈哈。”
秋虹笑道:“前辈却正是个生活合适的妙熊。”
继而再度讲下去。
卢生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心,说道:“家中举财供我读书,我亦长以士子身份宣扬与外,活于这个世界上,自应当是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音而听。”
“更应该让培育的家族更加兴盛,养育我的家庭更加富裕,这样才可以说的上是合适啊!”
“我曾经致力于学习,娴熟的掌握君子六艺,自觉得的高官厚禄已经尽在掌握了。而现在已经壮年了,还在田间种地,不是困是什么。”
说着,就要蒙上眼睛睡觉,却也不再想管田圃之事,兀自睡去。
而此时,店家正在蒸黄粱米。
“君子六艺吗。”
熊在树上蹭了蹭后背痒痒的地方,想起自己不知在那天的梦中听过此般的说法。
嘀咕着:“是哪里的来着?”
“哦,对了。是中土神州,那个叫做儒道里面的东西。”
“这是他们新编的故事嘛,倒是有些兴趣。”
熊仔细的听着秋虹言语,就连最爱的蜂蜜,也一时间忘记了往嘴里面放。
吕翁闻言,思索了一会儿。
便从自己身后一直靠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枕头给他,说道:“给,你拿着我的枕头,便可以如你所期盼的一样,实现你的志向。”
那枕头是个青色的瓷器,表面上描绘着淡雅素志的花纹,漂亮极了。
而且,在其两端还各自开有空洞,不知是和用意。
卢生自然是不信的,但此时困极了,也不想拒绝吕翁的好意,便顺手拿过在,枕在头下。
他侧过头去睡在枕头上,倏忽间便看到那孔越变越大,并且其中明亮有光。
恍惚之中,就投入内里,然后定睛一看:这不就正是自己家中吗?
“两界挪移术?”
熊抽搐着眼角,胡乱猜测着。
探知故事里那些未知的情节,若是猜测中了,那心中便比吃了蜂蜜还要甜蜜,这才是他一直甘之如饴追寻未知故事的的原由。
继而又口中喃喃:“不对,不对,莫非是什么幻神通幻术?”
“那小枕头,也应该是件法器才对。”
秋虹这下听见了它说话,便同它说道:“前辈还是继续往下听便是了,一切都在下面的话语之中。”
他便又继续讲述着:
之后的几个月的光景里,他很快的就迎娶了清河崔氏的女儿做妻子,这女子生的很是貌美,陪嫁的物品也分厂丰厚,卢生兴奋不已,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此以后,卢生的生活似乎一帆风顺,家财也在不断地变得富足。
第二年,科举考进士,一举得中。
任秘校官,后奉皇帝的旨意,转做起居舍人知制诰的衔位,后三年,升迁到一地做知府。
卢生喜好水利建筑,在任期间,集合民众开凿河道八十里,使阻塞的河流畅通,当地的百姓都赞美他的功德,对其爱戴有加。
于是,这位深的民众爱戴的好官,就被征兆回返都城,担任都城兆尹,也就是管理都城的地方官员,升迁之路可谓一路顺畅。
但没过多久,边境发生战争,于是皇帝便派遣不生去镇守边防。
他到任之后,成功击溃敌军,为国开疆拓土九百余里,官职有进一步的升迁。
但是,正所谓“树大招风”,卢生的攻城名就使得一些同僚们心生妒忌,于是便起了小人之心,设计陷害于他
很快,各种各样的谣言都铺天盖地地传开了,大多是在指责他沽名钓誉,结党营私,交结边将,图谋不轨。
皇帝在听闻这些谣言后,立刻下诏要将他逮捕入狱。
官吏带着随从马上就要来到他家将其抓起来了,卢生惊惶恐怕自己将要没命,便对妻子说道:
“我老家在乡野,有良田五顷,足以御寒防饥谨,又何必苦苦求官受禄呢?”
“如今落得如此地步,怀念当初穿着粗布衣服,骑着青色老马,行走在邯郸路上的日子了,可惜已经得不到了啊!”
于是拿起刀子,想要抹脖子自杀。
他的妻子赶忙抢救,这才没死。
却没想到受到他牵连的人全都死了,只有卢生被宦官求情保住了性命,流放到了边疆。
“啧啧啧。”
熊咂着一张大嘴,啧啧称奇,它现在已经大概的猜测出了故事中卢生所处的到底是何般的地方了。
“梦境吗,有趣的小家伙。”
猜测到之后,它不由的睁开的眼睛,上下正式的打量了几下秋虹。
“青冥的剑修,还有居士的剑意,有趣有趣。”
几千年来不曾升起波澜的心中,似乎泛起了那么一点的涟漪。
秋虹注意到了熊的目光,但没有过多的在意,继续讲述着自家快要到结尾的故事。
几年之后,皇帝知道了卢生是被冤枉的,又恢复了他的官职,备受恩宠。
渐渐地,年事已高的卢生感到了身体在逐渐衰老,做事也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便屡次上书请求告老归乡,皇上均不予批准。
就在他将要死的时候,他拖着病体给皇帝上了最后一道奏折,其中回顾了自己一生的经历并对皇帝的恩宠表示感激。
奏折刚递上去那天,皇帝给予回应,还未待骠骑大将军高力士携带着诏书到了卢生家门。
当天晚上,他便死了。
这时,卢生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彻底醒来。
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摇晃几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正仰卧躺在庐舍的席子上,头枕着那个青瓷枕头,吕翁坐在自家的身旁。
店家蒸的黄粱还未彻底的熟透,而他已经在梦中,度过了波澜壮阔的一生了。
触目所见都和睡前一模一样,卢生不可置信的急切端坐了起来,诧异地问吕翁:“难道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吗?”
吕翁并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不动声色地说:“人生之适,亦如是矣。”
卢生怅然失意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吕翁所说的话,随即向他连连道谢:
“我明白了啊,恩宠屈辱的人生、窘迫通达的命运、获得和丧失的道理、死亡和生命的情理……都不过如此啊!”
“这个梦就是先生用来遏制我内心私心欲念的啊!谢谢先生的点拨,先生的恩德,我定铭记于心。”
一再磕头然后骑着老马拜谢而去。
“如此,这便是黄粱一梦的故事。”
秋虹也如同故事中大梦初醒的卢生一般,伸了个懒腰,悠然说道:“我讲完了,前辈可曾满意。”
话语问出,但丝毫没有疑问的意思。
有的只是淡然,若同老友交流般的随意。
“不错不错,黄粱一梦啊。”
熊如若初醒,又伸出爪子在怀里罐子中摸索,如今故事讲完了,用来陪伴的蜂蜜,自也是消耗一空了。
它郑重说道:“好故事,值得我记住它。”
秋虹好像在它鼻子间看到了一个透明的鼻涕泡,里面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中年人正躺在一件旅社凉席上,安然入睡,旁边则是一老翁,面上带笑。
继而,啪的一声,气泡消散在空气之中,再无了身影。
秋虹想到,或许这便是这只巨熊的天赋神通罢:造梦。
“好了。”
它挣扎着爬起身子:“我的考验你算是通过了,接下来便可以走了。”
“哦对了,我还得为你指明剡溪的方向。不然这山间不散雾,可不是那么好闯的。”
说着,熊伸出一只含在嘴里的手指,轻轻的向前一点。
不知是它口水,还是什么的东西,幻化成一只有秋虹手掌大小的迷幻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而起。
缠绕着秋虹转了几圈,便选了个方向朝那便飞去,但也未曾离他太远,显然是在那里等待他跟上。
“好了,真是麻烦哟。”
熊有如此嘟囔着。
秋虹倒是觉得这熊莫名的有点小可爱,却是有几分口是心非的傲娇感觉。
“对了,前辈。”
秋虹想到了什么,没有着急跟着前方的蝴蝶走去,向着缓缓走向大坑中央的熊问道:
“过来时我还曾听到有龙的叫声,现在可以过去寻它吗?”
他有些拿不准,经过了巨熊的考验,寻到下山的路途之后,是否还能回去再找找龙的痕迹。
“龙,寻那个老泥鳅干嘛。”
熊回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说道:“若是你的时间足够的话,自然是可以的。”
“老泥鳅的规矩可多了去了哦,而且满足它之后,也不过是能乘着几条小蛇直接前往剡溪。''
“且自看吧。”
说罢,它便不理秋虹,自己慢慢的走下去。
“多些前辈了。”
秋虹起身道谢,潇洒的离去。
想了想,似乎自己剩下的停留时间真的不多了。
于是乎,他便直接循着蝴蝶而去。
龙嘛,下次有机会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