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蝶在前方雾气里飞腾、旋转,摇曳的灵机化作条彩色梦幻般的拖尾,洒下点点荧光。
秋虹迈步,穿梭在林中地里。
循着眼前指引路线的光华,一点点的往既定的方向走去。
对于没有什么功夫去瞧一瞧龙的模样,他心底倒是并没有什么别样的感情。
或许会稍稍松上一口气,将机会留待日后。
等到他的修为在强盛那么一些的时候,终究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秋虹相信,那个日子不会太过久远。
毕竟,这里可是清穹。
忽的,他眼前亮了几分。
叽叽喳喳的似乎又是有什么东西在吵闹,但浓雾遮掩,却是不能清晰的看清远方的痕迹。
只是在模模糊糊间,能瞅见一个身影,但听到的却是三个声音之多。
秋虹放轻脚步,不急不缓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既然它们出现在他前行的既定路线之上,那自是避不开遭遇。
且大方的走上前去,一看个究竟。
是个何人作怪,亦或是这天姥山上精怪之流。
想来后面的那种可能性是大上那么一些的,秋虹不由的想到祝诗晴之前所言,精怪拦路之事。
脸上泛起几分笑意,随着灵蝶走去。
便听的声音更加清晰:
“雷电放完了没,放完了就快快让天晴来,不要阻碍老人家我晒太阳。”
这声音有些苍老,话语里像是在问着什么事情。
有人回他,发出口的声音却是噼里啪啦的,似乎嘴里喊着电一般,隔着雾气秋虹还能看到一团团的电光闪烁。
他说道:“完啦完啦,彭候老爷子。”
语调有些尖细:“山顶的乌云已经散去了,碍不到您老人家嗮太阳了。”
“真的?那太阳怎么还不出来。”
苍老的声音十分疑惑的说道:“你这个小猴子,莫不是在诓骗老人家我吧。”
“怎么可能。”
似是近了,秋虹模糊间看见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嘴里吞吐着电光。
它又说道:“我是歇了雷电风雨,方才下来寻您玩耍的,您也知道这山里没了我,又有谁能变换天气呢。”
言语间有那么几分骄傲。
“那是怎么回事。”
苍老声音紧接着说:“再不晒太阳,老人家我的胳膊腿都要生锈了。”
“两个笨蛋。”
猴子停在原地,还没来的及说话。
就听到又有一道声音传来,此音空荡,就像是山谷里的回想一般。
“自然是委邪升起的雾气,遮掩了整个天姥山啦,所以见不着太阳不正是应该的事吗。”
“那为何委邪要升起雾气呢?”
“哎呀,蠢死啦,六十年一过,今天又是洞天开放的日子,有外修前来,自然是要将家里遮掩一下的啦,免得都被看光光了,那样怎么好。”
新出现这声音,虽然声调奇怪,但听起言语,似乎像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般。
秋虹有了几分好奇,光听三个声音交流,却只见到了一个人影。
让他的心不由的痒痒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到了它们近前,看看另外两个东西是个什么模样。
至于猴子?
那玩意青冥里见的多了,小西山且不谈,便是缘来峰下那灵田之中就不知道生活着多少只猿猴之属,属实没什么新奇的感觉,即便它会吞吐雷电,但那在秋虹看来,也算不上什么新鲜。
未知的东西,方能让人提起几分探索的欲望。
一念及此,他不由的加快了几分步伐。
便是灵蝶也似乎察觉到了前方的异常,离他近了些,只在身前一丈远的地方,为他引路。
“原来如此,已经又过了六十载了吗,我这昏昏沉沉的却是记不清年月了。”
“是极是极,曹羊姐姐说的对,我本来也是知道的,但猴子嘛,记性也总是不好的,方才便是忘了去。”
苍老声音悠悠,而猴子则是摸了摸头,略带尴尬的说道。
那名曰曹羊的精怪却是安静了下来,未在同它们说话。
“那向我们这边来的那位小友,不出意外就是外界的修士了吧。”
彭侯说道,言语里出现了几分怀念的意味:“上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着,让我想一想。”
“哦,是了,应当是我上次打盹之前,大概也有个六百年的光景了,那时场景还在我脑海里打转呢。却没想到,这又一睁眼,便又见得一位。”
“那里,那里。”
猴子咋咋呼呼的四处乱瞅,口中电光喷射:“快点出来,好让我瞧瞧。”
空中传来女声,曹羊说道:“蠢猴子,他都走到你面前啦!”
“啊!”
一声惊呼。
便听到一声清朗的语句,在迷雾中出来。
“小子钧,见过三位了。”
尔后,近前的雾气渐渐消散,显露出一位青衣的少年。
正是秋虹无疑。
听到名为彭侯的精怪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恰巧走到近前的他自然也不会掩饰什么,便当即先向它们打了个招呼。
然后快步走上前,眼神四处打量着。
只见,那一身青紫毛发的猴头蹲坐在一个硕大的蘑菇上。
一双猴眼整的圆鼓鼓的,紧紧瞧着秋虹,似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而它的不远处,则是一足有四五人合抱之粗细的巨大榕树。
秋虹转过视线,上下打量了几番,啧啧称奇。
倘若只是一颗高大粗张些的榕树,倒也不会令他如此。
让他惊奇的则是,在树跟靠上些的位置上,有着那么一双五官俱全,充满褶皱的老人面孔。
而且,分外让他稀奇的是,这脸孔下面竟然还垂下丝丝缕缕的绿色胡须,一至向下垂落、蔓延。
距离秋虹脚边不远的地方,就有着那么杂乱的一段。
他皱了皱眉。
即便是到了近前,他也未能是发现另外一个精怪的踪迹。
即便是他放出神念来,在周身来回的搜寻,也未能察觉到分毫。
这时,曹羊说话了。
“嘻嘻嘻!”
“别费功夫啦,你是寻不到我的。”
声音回响,犹在耳边近前。
但转头四顾望去,却没有丝毫的踪迹可寻。
便是灵机一类,也未曾有散发开来。
“看来,不是这精怪修为高深异常,便是其神通有些特意之处。”
秋虹定下来,琢磨着:“但看那猴子,修为也似乎并无多高深的样子。如此一来的话,便只有后一种可能了。”
思付到这里,他便不再多想。
既然曹羊不愿现身,他也自不会去强求。
便向剩下二者说道:“我循灵蝶一路往剡溪而去,无疑间经过此地,却是有心听几位讲话,多有得罪了。”
说罢,他微微躬身,略略表达一番歉意。
“少年人,无妨。”
彭侯开口道:“我等山中精怪自无那般礼法约束,况且也不过是闲聊一二,你若是有兴趣,也不妨坐下聊聊,我对于现在的清穹,也是感兴趣的紧呢。”
他如此表示,树干上的脸庞,泛起笑意,眉头上的褶皱越发的深了。
“哦,对了。”
“曹羊她为空成精怪,虽有了意识,但却无形体,少年人你自是看不到、寻不见她的。”
“不过,你且放心,她不过是言语活泼了些,却也是个好孩子哩。”
彭侯补充,怕一直不显露出身形的曹羊引起秋虹的敌意。
“空?”
秋虹闻言心中惊奇更甚,暗道:“这类概念之物还能成精,却是闻所未闻的。”
对于这曹羊的兴趣更甚了些,越发的想探究上几分了。
但他不着急,且先回答了彭侯就是。
便道:“彭侯前辈想要了解什么,我若知晓,必定知无不言。”
“好好好。”
彭侯的似是有些高兴,胡子都抖动起来:“年轻人,这里来坐。”
说罢,在他前面不远处,忽的有点白嫩的东西破土而出。
迎风边长,倏忽间就有了数尺之高,颜色也变得斑斓起来。
秋虹定睛瞅去,只见是一朵硕大的蘑菇。
他这下是知道那猴子身下的蘑菇是如何来的了。
就是,榕树催生蘑菇,似乎有那么些怪异的感觉。
但忽然间想到,自家道场院落里,至今还有个种下许久却没什么动静的蘑菇孢子。
既然这彭侯擅长这一手,那是不是意味着......
秋虹心中小心思翻涌。
原本只想和它略微聊聊的想法放下,升起了几分认真。
不把老人家伺候舒服了,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时间尚过去了一个时辰,秋虹觉得还耽搁的起。
他走过来,安然的坐在蘑菇凳子上,等候着彭侯说来的疑问。
“无趣无趣!”
这时,一直打量着秋虹的猴子突然从它脚下的蘑菇上跳了下来,说道:
“彭侯我便先去大沼泽寻委邪玩耍去了,他哪里想必今日是热闹极了。”
彭侯回它:“去吧,去吧,莫要戏耍那些修士就是了。”
显然他对于这猴子了解的紧,自是叮嘱一番,不要捉弄那些今日误入大泽的修士。
猴子听了回复,立马便转身飞快的没入雾气之中。
继而又更快的回返过来,冲着空中说:“曹羊,你来不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
便又转身离开,这次却是没再回头。
四周空荡荡的,秋虹也不知那曹羊是否离去。
“那闪猴儿是此洞天内雷霆成精,平日里顽皮的很,自是闲不下来听我絮叨的。”
彭侯笑呵呵的说道,眼眸里充满了对自家孙子辈幼儿的关爱神色。
秋虹便明了,这彭侯应当是这天姥山里最老的一些精怪之一了,而名为闪的猴子,以及曹羊,想来都是日后化生而出。
说是这彭祖看着长大的倒也不为过,就是不知它与那巨熊和未见面的龙,孰强孰弱。
方才念头一撇间,秋虹稍有察觉到那浩如烟海般的灵机,便知其修为深不可测。
好在它也是如那巨熊一般并无恶念的存在,秋虹方才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准备和他交谈。
“年轻人,也莫要紧张,就当与我这个老头子谈谈心。”
彭侯宽慰的说道:“我随这洞天一同而生,一生从未也从未想过离开过此处。但是呢,我也依然对外界的清穹是分外感兴趣的。”
“洞天存在的这些年里,我也见过许多修士,了解了很过。还记得我最后一次见你们这般的年轻人,还是在六百年前,当时我与他还详谈甚欢。”
他呵呵笑道,似是回忆其当年场景。
“哦,当年那年轻人名叫于音天,也不知你识不识得。”
“六百年一过,当时那少年人也该成老头子啦。”
秋虹脑海里回想一遍他所知到的大修名称,却是未曾找到与之相合的。
便摇头道:“却是未曾听闻。”
这也不见什么稀奇,与彭侯这般生命悠长的树类精怪而言,六百年不过一个打盹的时间。
而对于一个修士而言,那便足以是一段漫长而悠久的时光。
发生什么事,也不足为其。
或许其现在早已成为冢中枯骨,亦或许还存活于世。
但九州广大,若不成就元神之类,自是没有什么名气的。
更何况,修士出门在外行走,一般多用道之类的名目,哪有直接报上姓名的。
就更是难对上号了。
“哦,不识得也正常。”
彭侯对着个答案一点也不例外,他点点头,继而又说道:“他和我讲述了清穹六百年前生出的大事。而你,年轻人就不妨顺着给老头子讲讲六百年后发生的事情吧。”
“也无消太过详细,大致讲述一番便可,我知你时间宝贵,也不长留于你。”
“恩。”
秋虹轻轻点头应下,脑海里思索着,该从何说起。
倒也不是全无头绪,伴在叶鸿身边多年,他自然不会只要求自家的徒儿一心修行,而两耳不闻窗外事。
会在闲暇之时,和他讲述一番修行界中趣事,亦或九道来历,以及行走之时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
但那般事件繁多,且他讲述之时也大多随心,今天想起便说上一嘴,明天兴起了便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而秋虹自要将脑海中清穹近些年来发生事情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组合一番,这才好有个主线脉络,方能与其好生讲述上一番,务必让他满意。
“六百年间,让我想想发生的最远的时间是什么。”
秋虹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横放在双膝上的谪仙剑,沉思了有一会儿。
“有了!”
他忽的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