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几眼,便是合身坐定。
这两陶罐烧制来本就是日常用作盛水的器皿,故而口径颇大,内里较深,所能装的东西便也就多了些。
此时能用桐树籽将其填满一个半,虽说秋虹并没有将摘来的全部果实尽数从法令中取出,但这些用来试验一番,倒也是足够了。
毕竟,他从前也只是道听途说,却是从未真正的上手熬炼过这般东西。
用倒是多有用到,但制作还是距离他太过遥远了些。
取出一些来尝试性的熬制,便是失败了,也不至于一日之间去清哥儿那跑上两趟。
这样,即便是身为一只懒得出奇的猿懒的去说,他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将面前桌面上的纷乱之物收拾了下,探手将两个陶罐取来近前,端详一阵,便将满的那一个,往半装的里边装了一些。
这样便能让他在接下来用剑气粉碎这些桐树籽的时候方便一些,不至于出现什么四处乱飞的场景。
秋虹考虑的十分详细,如若那般的话,浪费的暂且不提,还要打扫却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待将两个陶罐内的桐树籽保持在差不多的数量,且低于罐口一截的时候,他便引出剑光来。
无像先前一般倏忽而去,而是仿若流水云烟般被凝滞在虚空之中,不动分毫。
渐渐的随着内里青冥气的涌动,生出变化来。
拉长凝实,仿若化作一圆形荷叶,边角圆润,但细瞧去自可见锋芒暗蕴,却非是用来观赏之物。
“善。”
秋虹点头称赞自家,道:“剑理虽不得进,但思索归复来,却又生种种剑气凝实变化。”
顿了少许,悠悠说:“倒也不错。”
继而,便是伸手一点,漂浮在指尖的剑气荷叶便是缓缓的前移而去。
盖覆在其中一个陶罐上,继而轻轻的旋转起来,落入其中。
便瞧,内里光线似乎有扭曲之意,映衬而出的套罐璧略有不实,感知之下,此间灵机尽去,全然一空。
却是,剑气冷然,将其消弭一空。
“嚓嚓”不绝的微弱声响在陶罐内部涌动而起,与之并相传来的还有似是硬物击打在陶璧上的叮咚之音。
秋虹淡然,不动声色。
神识掌控之下,内里的变化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缠绕着灵机的桐树籽外壳被锋锐的剑气切割开来,来不及消散掉为数不多的生机,便又被旋转而来的剑气继续分割着。
无论是外壳,还是内里的种子果实,俱都在变化为荷叶的剑气下,粉碎成粉末,再无了原先的模样。
内里蕴藏着的东西,混杂着在身为灵植的本体之上便天然带有的灵机,悄悄显露出踪迹。
木质、油水,相互粘稠的混杂在一起,只能偶在惊鸿一瞥间,瞧到那么一抹透彻的金黄光亮。
其实也就过了那么数十个呼吸的时间,这陶罐内里的桐树籽便被剑气碾磨成粉碎,但毕竟是初次做来没有什么经验不是,为了让其在充分的渗透出内里汁液,秋虹便又多让剑气在内里旋转了那么些功夫。
待再无感觉再无丁点阻隔之时,方才去了青冥气对于剑气的加持,挥手间将那荷叶消散而去。
伸手将陶罐微倾,看见其中粘稠的混杂物在内里微微旋转,粉尘般的杂质上下沉浮,没那般透亮的样子。
知晓还需要将其过滤下才可使用,便也不着急,且先让其沉淀上一会儿。
秋虹如法炮制,将另外一个陶罐中的桐树籽按照相同的办法,碾磨成粉碎。
且将两者静置在石桌上,他起身走在铺就的严丝合缝的石板路上,拾阶而上,入了房屋厅堂之中。
术法也许是万能的,但那般能将混杂的事物,清清白白一一分明而出的术法,显然间并不在他这个剑修所能掌握的行列之中。
因而,便要需要些其它的帮助,来让他能过滤掉这混杂物体中其它的东西,得到想要的。
入目处,田茹盘坐在地板上,研究着手中的葫芦,
但不知怎滴,无论她如何作弄,祭炼禁止也好,引动葫芦本身的神异也好,却是都不见内里黄有德生出半点动静。
却又是不知,为何?
五斋懒洋洋的趴在一旁,呼气间胡须摇晃,瞅着眉头紧锁却又葫芦里飞刀无可奈何的女童,圆圆的脸上显露出几分好奇来。
但也只是兀自的喵呜几下,并没有上前分忧的想法。
她,却不是猫崽需要讨好的目标。
没有搭理这两货,秋虹走到上了山来便失去了原本作用只能算是当做一储物器具的木箱旁,从内里摸寻出自家以前的衣物来。
有一件法衣可幻便万千,他此生想来便也是再无需其它衣物之说,更况此物不染纤尘,兼有避水放火之效。
故而,自得了法衣之后,那些衣物秋虹便再也未曾穿过,但也不曾扔掉。
此时,作用便是显露出来。
从麻衣上割一片,再从丝衣绸卷上剪几条,层叠起来,当做一过滤的网,倒也暂且足够。
毕竟他也不是要将那压榨出来的生桐油过滤到何般干净的地步,只要是不耽搁他熬炼成熟桐油,混杂些,亦是勉强可用。
将剩下的破布残片收拾好,秋虹不多停留,直接出了去。
顺手寻来一个空余的陶罐,将几层衣物罩在口上,用绳子捆扎好,便提起桌面上的一陶罐,缓缓的将内里混杂之物,倒在衣物布料之上。
不存心急之念,点滴而下,瞧见明显沉下去的布面上没了液体,只剩下残余的粉末时,他才又点点倾倒而下。
如此往复,直到手中罐子空空如也。
把充当过滤层的布料取下,将其上的粉末杂质抖落一旁,秋虹这才低头看向内里东西。
透明光亮的一汪液体,带着些微微的金黄之意,看上去并不粘稠,略有几分清淡的树脂微香弥漫而来。
内里并不算是清澈,细细看去依旧是有些沉淀之物在其内上下起伏游荡。
自知是自家用作过滤恶东西并不合格,秋虹并没有生出什么遗憾的心情来,需是在麻布下添些细小石子再加上些木炭灰,便能得来更为纯净些的。
但,秋虹却是懒得如此。
现在这般,便也足够任他去用了。
何必又去那般精益求精呢!
更况!
看着内里,即便是寄身的形体遭到破坏,但依旧不曾消散,反而更加凝视了几分的灵机波动。
秋虹面上,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来。
果真就如他猜测一般,这灵植的效用是应在这树籽上,更为具体的体现便是这桐树油。
“就是不知,再经我这一番胡乱炼制,会不会坏了内里神异,无了功效。”
下意识的,心中就生出疑惑来。
但转念间便想到,自家要用的却是其养护木料的作用罢了,灵植功效却是锦上添花而已。
有也好,无也罢,都不是他的本意。
能留存下来,让他瞧一瞧这桐树油在天地灵机作用下会产生何般效用自是极其好的,但留存不下来,也算不上是什么遗憾。
反正,这桐油,他是熬炼定了。
将布料略作处理,就再度紧缚到罐口,继续将剩下的一罐混杂之物过滤而去。
也无消再经二遍,寻来铜锅,便是垒起火塘点燃火焰。
并未将此次榨取出来的生桐油尽数倒了锅中,而是堪堪到了锅中三分,便停手。
此一量,是最为合适的熬炼的量。
正好,剩下的数量也能够他再炼上一次,便是此次不成,也还可以再度尝试,不至于一锅尽毁。火焰灼烧,内里生油逐渐升温。
心想到似乎熬炼是要快速加热油温到一定程度,若是就这般自然等着火焰烧的话,怕是还要些功夫来。
便随手一掐诀,青冥气流转,心想清风徐来吹拂焰火生腾,化合神念,便是一道法力生出。
远转而来,无边之风顿出,火焰猛然收缩,继而又飞快的跃起,红黄焰光中升起一点蓝色。
这却是,近来烧制砖瓦之时,无意间琢磨出的小小术法,用作兴盛些火力,但却没那般细微操控之功效。
毕竟,他却不是那般打小便修习控火之决的火工童子或是沉浸此道多年的火师之流,没那般老练的手法,能做于此,便算是不错。
徐徐轻烟兀自从锅中飘荡而起,秋虹手持着一截木棍,搅动着内里液体不曾停歇。
却是这油温度的变化,比他想象之中要快的多,也更为剧烈。
“许是灵机掺杂其中,便又生变化来。”
手中的动作不停,他如此想到:“如若这般的话,那先前的些许记忆便不足为凭了。”
“罢,左右都不过是未知之事,且摸索着来就是了。”
试错的机会很多,秋虹自也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的变化,就畏手畏脚起来。
便是此物乃是灵植之种,稍显珍贵,但在他看来,却也未多有不同就是。
察觉到熬炼这桐油并非如先前自家所想一般的简单,秋虹便放出神念,细细品味着变化来。
“升腾而又流转,流逝却非消散,凝合中又在驱逐着什么?”
他自言自语,说着有些莫名的话语。
继而忽然大声道:“妙极!”
“此般变化,简直生来就是为了在火中蜕变,唯有经此,方能显出本色来。”
锅内桐油泛起点点气泡,原本尚能看出的水光在高温下消逝不见,液体在木棍搅动间,流转变的异常粘稠。
而这不过是最为简单的外在表象,而其内里灵机的种种变化,方才是最为令人称奇的,
常人视之不可见的场景,极其清晰出现在秋虹的眼前。
原本几色交杂各种皆有的灵机,在短短的时间内,便祛了水汽,化了生机木气,宛转流合间归于一道并不为秋虹所识的灵机之中。
变做条晶亮显黄的光带,飘荡与粘稠的桐油之中,将奇异四散。
远超先前香味数倍的馥郁清香,从中扑面而来,入鼻间似有光芒普照与心间,温暖一片。
秋虹抬手点起木棍,便瞧见桐油不像先前一般似是水一样的滴落回锅中,而是尾部形成丝状有回缩之感,便是心知此物差不多是成了。
心中也琢磨不定,这个时候那土参究竟还会不会对其起上作用,但想来也不过是试验一番,错了又何妨。
挥手一招,便将竹筐中土参根茎拿摄而来,剑气流转间切下一小块,转瞬将其碾磨成粉末,点点的撒落在锅内,桐油表面之上。
于此同时,木棍搅拌不停。
尚未让秋虹过了吞吐吸气的功夫,就瞧见内里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反应。
但,却非是在表面之上。
咕嘟嘟冒着气泡的桐油表面反而是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内里,翻涌着波涛。
将助长火力的术法停下,唤起一片灵光包裹着铜锅,却是在防止其出现炸锅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秋虹才查看起内里的变化来。
就见,那到流转于桐油内里的灵机碰到土参中微微的药性之后,顿生变化来。
平滑的表面,在瞬间弥漫而出无处的丝线,交织绘就成一方大网,将一锅桐油包裹交缠起来。
于此同时,灵光翻腾,极速的吸纳着外界的灵机,用来维持这一变化的生成。
眨眼间,便是已然功成。
再瞧时,就会看到没一滴桐油中都有一道灵机丝线灌入,链接向另外的一滴,使其紧密的相连,隐隐的体现出一种神异来。
而在外,秋虹用木棍挑起一点桐油,便看见丝线拉起,久久不断。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较为诡异的力量在缓缓的收缩,抗拒着他。
秋虹心头一喜,却是知晓此物,成了!
非但一次就功成,而且还给了他一些预料之外的欣喜。
却是此物,非但有洗刷心灵之效,似乎还能升起灵光来起防护之能。
不过,这也只是他体悟内里灵机所得到的猜测罢了,具体如何,还要日后体味。
至于现在,却是要先将其收尾了才是。
招收间拿摄起铜锅,换来河中凉水环绕,让其降温。
白雾升腾,遮掩了内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