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晨时间,天光未亮。
几日前寻回带上意不坪,然后放养在竹林之中的公鸡还尚未来的及打鸣报晓,秋虹便已然是悠悠转醒过来。
心神舒缓,转运自如,一切疲劳之态尽数而去。
昨日晚间,自是又去了玄水境中化作一尾游鱼泡澡,舒缓心神,顺带的又同似乎每日都会出现在那里的玉绯钰闲聊了一番。
也算是有些收获,不觉烦闷。
坐起身来,挥手将在自家身前探头探脑的两个小东西脑袋拨开,双臂伸展略一扩胸,便翻开搭在腰腹间的薄被,站立而起。
习惯性的真气流转,动念之间一道祛尘小术法流转于周身,将一晚的沉疴进去,面目之上清爽几分。
探手拿过搭在椅背上的法衣,罩在身上,幻化成最是方便的青衫模样,扫一眼四仰八叉仍然沉浸在睡梦之中的田茹,轻笑下,迈步而去。
左右,待再过上些时候,晨光初现之时,那公鸡必会借此光中一道至阳灵机修行,到了那时自是鸣啼高响,睡梦自去。
也无消自己现在多费口舌,还惹的这小妮子不快。
将已然是安装了上去,但却未有贴上窗纸,孔洞处尚有清风不断传来的门向右拉开,秋虹穿上鞋子,合身而出。
跟在后面的,自是一猫、一鹤,相继而出。
五斋还极其贴心的用尾巴一拽,将门户合上,归于原位,免了秋虹在转身闭门的功夫。
一人,两灵兽,便是摇晃间踏上院中青石路,直去了崖边老松青石处。
老松本将枯,青石也应朽。
但世事奇妙在于,灵机这种东西总会带来些神奇的转机。
久坐此地修行,动念间拿摄汇聚而来的灵机无数,此处却是灵机之盛却是远远的超过了这意不坪上的其它之处。
故此,其二者便将改了既定的命运,走向另外一条道路上。
老松换新枝,玄光盛,雾气凝。
青石改旧颜,灵机聚,厚重生。
昨日不曾发现,今日来一见,便觉此松玄光愈盛,云雾渐浓,遮掩间似乎就要瞧不见恍若华盖一般的枝头,只能在隐约之中看到一点绿意流转。
却是,百二十天,终归灵植成就。
内里凶险机缘,自也是无消再提。
神识略一感应,察觉此地内种种清灵之气富集远盛寻常,便晓得了此树功效。
虽为借那一点灵根云烟树的残枝而成就灵植,但显露出来的功效终究却是不尽相同,虽也有汇聚灵机之效,但却重不在此。
而是经它吸纳流转之后,再转换为一种本质更接近他所需的九天青冥气的灵机,氤氲成雾气,既可遮掩升荡而起的本命灵光做防护隐藏之效,又可供给秋虹修行。
此番,却是专为他之衍生而来。
虽说如此,但小鹤儿也无恙,自也可借此修行就是。
只不过难免说来,它那根本法诀说不得便要有些不妥之处,未必会适应了此种灵机之属,毕竟它本就是为了贴合云烟木的灵机方才创立出来的功决。
对于其它相似灵机,或有不妥之处,也是应当。
但此般内里,却是要自等小鹤儿自家修持之时,多加注意,他却是帮不上什么忙。
随口向它道了一句,莫要和从前一般只知埋头只修,灵机变化下,或生不妥,还要时时查看。
便自顾盘膝坐下,不再多言。
虽说可能会有些问题,但毕竟同出一源,却也是伤不到它的根基之属,最多不过坏了些灵气,白白修行些时日罢了。
若能让其得些教训,自也是好。
日后,便会知晓,修行不只是吞吐灵机那般简单之事,参悟法诀明悟自理,方才是重中之重。
随手轻撸了几下猫头,便见五斋熟稔的做成老模样,爬伏在他的身旁,气机流转之间,却是已然隐隐有和他勾连的迹象,便知其已经进入了修行之中。
随机,也不多做耽搁,平心静神,动辄间遁入极静之中,神识引动天际青冥气降而落下,归补于松树,呼吸吐纳之间缕缕白雾流转口鼻,采灵机以化真气。
却是,一日修行在于晨。
无数次的吐纳采气,已然是将这一流程深深的印刻在身体脉络之中,即将形成本能的举动,因而做来,其实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心神去关注。
只不过是在炼化为法力的时候,需要思考一番以何般剑诀相合成就法力,方才会抽出一二分心思来,思索一番。
他所知剑诀甚多,但实际上修持的、善用的,却也就是那么几道,没有什么太多选择上困难之处。
不过是轮转而生,逐一而行。
剩下的大部分心神,自然便是在冥冥的虚空极静之中,思付着、统合着自家的剑理。
努力的除去那日惊鸿一暼却被封印于记忆中的一剑,仍然固执的残留在身体之中的剑意影响,扞守着心田净土,不被其侵袭。
只要能在那点剑意引动记忆全面复苏之前,统合形成自身的完整剑理,那它,便造不成什么危害,反而还能借此磨练一番方成就的剑道理念。
但,反之,却是有着剑理俱毁,成为他人剑傀的风险。
面对如此之事,说没有几分担忧害怕,自是不大可能的。
但秋虹却也没有心神激荡,早些时日许有些急躁,但也早就被他磨平,现在自然是心中淡然一片,且来争斗就是。
持剑者,定然是不会怕了这般较量。
无论是心神,还是肉体,俱都如此。
此般道理,早在秋虹尚未归入青冥,只是随身待在叶鸿身边时,便被他早早的灌输在脑海之中,虽两世为人不会轻易接受此般理念,但潜移默化之下,自有影响。
许前时还有心慌焦躁之感,想要急于求成。
但现在,自是心中一片宁静,随其自然而生,心神演练所修剑诀真意,千百遍磨练之中,所需所念之理,自会坦然而生。
秋虹,并不急躁。
他已经明悟了自己的路,所需的不过是等待时间将其孕育而出。
想来,这般时间定然是会比那道剑意的侵染要快上些时候的。
心神之中演练所学诸般剑诀真意,相应的外界便有变化自然而生。
谪仙剑自玄关窍穴中无端自现,身形漂浮空中,静止不动,却遁入空中继而又显露,有剑气凝成清光环绕流转于剑身之上,隐隐绰绰。
细细瞧来,那一道道清光翻飞流转间,俱像是在演练着一门门精妙至极的剑诀,交互之间,还似有拆招之感。
身旁两灵兽,近日来见多了此景,倒也不觉怪异。
五斋眯缝着眼瞅了下,便又合上,弓腰伸背喉咙间低低鸣叫,起伏时,引动气机依附,自也是在修行之中。
小鹤儿则是高立与松树枝头,两足隐没在雾气之间,任由清灵之气缠绕,韵养一身翎羽。
只是感觉着谪仙剑身上缠绕着的剑气莫名清切,却也自能察觉得到其上诸般剑势流转,危险万分,自是不敢凑上前去,只能好生的修行自家功决,琢磨着云禁法。
忽的,竹林之中传来一阵极其高昂的公鸡打鸣之音,内里像是附着了音波之类术法一般,回荡在意不坪上,久久不曾停歇。
继而便是,天光放亮,遥远处漏出一抹赤红之色。
却又正是,雄鸡一唱天下白。
......
“小茹,先别出去。”
结束了修行,顺道的在灵田之中施展了小云雨术和补充了玄水,回转院落食用过早饭之后,秋虹叫住了唤出青牛,准备离去的田茹。
如此说道:“之前让你在玩耍之时,采集些灵材炼化成生机灵液,现在做的如何了。”
田茹一手摸着青牛如玉般光滑的前腿,太乙生生葫芦被一道灵光化作的丝线,悬挂在她的腰间,摇晃着,闪烁出翠绿的光芒。
倒是,有几分引人注目。
眨眨眼,她道:“原本积攒了有一些,不过近来却是被我消耗了点,不知道剩下的够不够师兄你用。”
瞧她一脸狡黠,还满意的拨弄这腰间葫芦,再加上近几日似乎少有听到内里黄有德呼喊,秋虹心中便已然是有了猜测。
想来,她是把握到了炼化那飞刀的关键之处。
仓皇间转化为器身的黄有德,本就是本源不足,神识受损。
后者要恢复出了些难见的天材地宝或是灵丹妙药之外,只能默自韵养,而前者就简单的很了。
只要生机灵液足够,再大的亏空,也能够将其补足了。
而他那器身飞刀整日泡在葫芦里的灵液中,又如何能察觉不到这般的好处。
但没有田茹的允许,他却是点滴的灵液都吸纳不了,想这般美味就在眼前,却食之不到的痛苦,他又能坚持几日呢。
听闻田茹说灵液有所消耗,秋虹自是心知肚明了,这老小子却是坚持不住了。
便也会心一笑,不将其戳破,权当是给他留上几分面子。
道:“无需太多,只消有数十滴就好。”
他取生机灵液自然不是自用,而是灵田韵养走在了正途上,只需要等待功成就是,这般的话,那玄水稻种的处理便也要提到日程之上。
今日所取,便是为了它。
不过这些稻种久因处置不当,缠绕杂气颇重,内里灵机已然是消散了大半,好在生机为失,尚有补救的机会。
这些时日将其放在玉盒之中,隔绝外界杂气浸染,算是为其初步净体。
现在用生机灵液化入灵水中,将其浸泡,便是进一步的处理。
此时倒也只是渐渐焕发其内里的生机罢了,倒也用不上太多的生机灵液,故而数十滴便是足够了。
在多了,却是怕它虚不受补,一下子生机尽数溟灭了去。
那般的话,却是白费了他一番辛苦。
耕道子道书上写的明确,秋虹自然是不会犯下如此简单的错误。
“那还是够的,给你。”
田茹闻言,快速回到,没什么犹豫的便从腰间摘下葫芦,递向了他。
秋虹略一招手,葫芦便凭空飞来,落到他的手中。
“等我一会儿,去去便来。”
让她不要着急这走,他转身回了房屋之中,去寻装着玄水稻种的玉盒。
无消他说,田茹也不会就这般抛下自己的葫芦离去的,若是往日里也就罢了,师兄又不会贪图她的东西,不拿着也是无妨。
但现在的话,好不容易的和内里的飞刀达成一致,经过一番炼化之后,能够将其唤出来瞧瞧自家的新法器究竟是何模样,试试有何本事。
她现在心里就像是猫抓了一般的痒痒,自然是不会空留下葫芦,自己离去的。
现在心里焦急的紧,但外面也不好再自家师兄面前表露出来,只好盘玩着爬伏下来的青牛一对白玉角,稍解焦急。
进了屋里,秋虹走向一边的高大书架,存放玄水稻种的玉盒被他放在较高的地方,伸手可探。
取下来,揭开严丝合缝的盖子,便漏出内里一粒粒玄黑色稻皮包裹着的种子。
能察觉的到比之放从那小妖手中得来时的情况好上一些,但也依旧是有诸般杂气缠绕其上,纠缠不许。
不去了这些,却是不可能让其在日后生更发芽,更别说长出玄水稻来。
将其放置在桌上,秋虹揭开太乙生生葫芦的封口的盖子,真气一催,倒出内里黄豆般大小的生机灵液一十二滴,便又将其安然的合上。
虽能感知到内里一股郁结已久充满愤恨不甘的思绪流转,但他现在也没有和黄有德交流的心思。
估计,他怕也是此般个情况,还是莫要两相生厌的好。
颇有意味的笑了一下,拿起玉盒,秋虹转身出了去。
“给。”
伸手将葫芦抛出,稳稳的落在田茹腰间,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有一道灵光化丝线,将其重新的悬挂好。
这时,她才方方的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捂住腰间葫芦,怕其掉落下来。
“自去吧,若是在山中遇到合适的灵材,便取些生机化灵液,记得莫要断了根茎绝了生机就是。”
秋虹上前坐在石桌旁,也不看她,就这般说道:“对了,明日便不要出去了,有人想要见上你一面,还需我将你带了过去。”
这番,却是想到剑渊之中,还与一人有个约定。